正如炎修罗所说，如今的胥坤国，或者说是众魔领，杀人取晶才是大德行，阻碍抽丁反倒是十恶不赦偏离正途。

　　因为如果众魔领停止杀人取晶，建立在紫晶产业之上的现代文明就会随之崩溃，到时候因之家破人亡的百姓只会更多。

　　其中危害之大，更甚于战争！

　　就如同当年的胥坤国俗世建立在修行界基础上一样，如今的众魔领，不仅以修行界为基础，还以紫晶产业为基础。

　　甚至紫晶产业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修行界的基础。

　　彻底终止杀人取晶，导致的结果可能比起当年天地剧变也差不了多少。

　　假如紫晶大幅减产的话，以如今众魔领的生产力，大概只能满足二成人口的生存需求。

　　而众魔领之所以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大规模利用紫晶的结果。

　　哪怕炎修罗有意终止如此积习陋俗，也无力回天。

　　“所以你令其他众魔上缴紫晶，以供应你自己领地的需求？”

周缘直结合邺魔的情况，推断出了炎修罗的意图。

　　“不错，我领地之内抽丁年龄次次延后，多年调控之下，对领地内紫晶产量的依赖程度已经减小很多。”

　　炎修罗领地异常发达，比之邺魔领简直是云泥之别。甚至和很多大虞的城池相比都不遑多让。

　　如今的炎修罗领，紫晶供应大都依靠于像是邺魔领这样的弱小势力。

　　至于如何保证那些势力乖乖上贡紫晶，炎修罗的实力就是最大的筹码，但他远远不满足于单纯的实力威慑。

　　意识改造！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意识类术法极其复杂，难以研制，也难以施展。

　　周缘直曾经遇到过的那些齐天楼的修士们，是因为有常困阵门的传承留在了南蔡，才能开创出抹除人“喜怒哀惧爱恶欲”的术法并制作出相应法器。

　　有常困阵门虽然已经衰微，但也是金身尊者的正统传承之一，而且以制造法器、阵法而闻名，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到南蔡。

　　炎修罗即便天资出众，想要独自开创出控制众魔的意识改造术法，也绝非容易。

　　但他登修罗之位后，曾入地狱道，收敛轮回主一脉的传承。如今的轮回主虽然还在地狱道中，但传承已被炎修罗夺走，而地狱道也几乎沦为炎修罗领附庸。

　　当初九劫散人的弟子大限将至前意图鏖战众魔，离开地狱道的时候给自己的弟子进行了意识改造。

　　他当初通过杀人取晶制器的提议，是因为那时的修行者们还一心为胥坤国的复兴而奋斗，不曾有私欲沾染。

　　然而仅仅百年，他们的传承就堕落腐化，成了后来的众魔。

　　九劫散人的弟子明白没有永恒的理念，如果不加以限制，只怕自己的后人也会与众魔同流合污。

　　可惜的是意识改造确实起了作用，但出了某些意外之后，终于有一代轮回主脱离了意识改造的限制。

　　从那之后，地狱道的轮回主就成了最大的魔。

　　当初的意识改造术法，是九劫散人年轻时的研究成果，但并不完善。

　　九劫散人的弟子将其初步补全，后来炎修罗闯地狱道，夺走轮回主一脉传承的时候，便也同时得到了这一术法。

　　他对术法进行了进一步改良，而第一个成功接受意识改造的，就是当年不知天高地厚，前来挑战他的邺魔。

　　“我如今还不是真无敌，如果不从其他势力收敛紫晶，就只能压榨领地内的百姓。不然的话，假如没了紫晶，我这修罗领恐怕会一朝衰落。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的众修罗中，有两个利欲熏心的鼠辈，有一个懦夫，还有一个抱残守缺永镇冻土的老顽固。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要再有几十载岁月，我便能一展宏图。

　　“待我一统之后，必代代推延抽丁年岁，革除积弊，整改恶习。合天下之物力发展生产，给世间迎来真正的千古盛世。”

　　炎修罗起身放言，语气诚恳坚定，丝毫不似作伪。

　　“若二位还有疑惑，或者不信某人说的话，可随我到如今的地狱道走一趟。”

炎修罗邀请道。

　　虽然他早就抢来了轮回主一脉的传承，但有些抢不来的东西终究还是只能留在地狱道。

　　而如今地狱道中的轮回主，只不过是他手下的傀儡。

　　云鹤应允，于是他们启程西行，几息之间便到了紧挨着炎修罗领的地狱道。

　　地狱道中古韵十足，这里也是当年胥坤国数一数二的大城。

　　九劫散人和无数大修行者曾在此共商抵御天地变化的方法，如今众魔的祖辈，也都是在很久以前从这里走出分散各地。

　　胥坤国分裂时有太多遗迹被破坏，但地狱道未曾受到波及。

　　九劫散人的传承在这里流传数百载，即便传承者早已堕落腐化，但依旧非凡。

　　直到四方修罗崛起，地狱道的影响力才开始下降。

　　而炎修罗诞生后，地狱道才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辉煌，成为炎修罗的附属。

　　果真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在此地，有无数古籍古迹，炎修罗之前同他们所说的话都可以得到验证。

　　有九劫散人亲自记录的实验数据，有第一代轮回主也就是九劫散人关门弟子的手札笔记，还有无数大修行者在这里留下的物什。

　　这些物证无法作假。

　　众魔领数百年来的历史全都陈列此间，甚至在地狱道中，还能找到胥坤国的遗物。

　　之后他们一同返回修罗领，炎修罗为他们安排了住处好生歇息。

　　也许炎修罗自以为说动了云鹤，若多出一位大修行者的帮助，他一统天下的梦想可能会早很多很多年实现。

　　即便云鹤真人不答应，他全部的损失也只不过是一日时间罢了。

　　……

　　翌日，云鹤真人与周缘直的住处早已空无一人。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不辞而别。

　　修罗殿中，炎修罗手持一玉简模样的法器，细细观摩，终于知道了其功用，于是以术法激活。

　　无数信息连接他的意识，刹那间便完成了数以百万次交流。

　　然后炎修罗收起云鹤留下的东西，瞭望东方，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