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夺目的光学特效闪烁变换，不需事先安排的特定光源与完整光路，场地中的景象可以清晰完整地传达到每一个观众眼中。

　　从这个角度来讲，大部分现场观众与非现场观众对这场演出的体验其实相差无多。他们看到的都是纳米智械呈现出的“虚像”，听到的都是仪器中传来的修正音，唯一的区别之处，就是他们与真实演出者之间的相对距离不同……

　　但前排的观众有着难得的“特权”，他们在屏蔽智械辅助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得享演出盛况——没有经过丝毫“大晋升”时代之后的新技术手段参与的原始场景。

　　其实从理论上来讲，前排体验并不比非前排现场观众或非现场观众好，而且恰恰相反，前排的体验感其实是最差的。

　　纳米智械的辅助功能，可以自动调节画面角度与音效，这种调节完全是顺遂心意而定，所以不在现场的观众也可以享受到完美的表演效果。

　　前排观众看到的不是智械构成的“虚像”，听到的声音也没有经过音效修正，这种“原汁原味”往往也意味着不完美。

　　但是，在如今的破晓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来享受这份不完美！

　　因为今晚的演出，表演者是一个名叫“叶”的女孩。

　　单字的名，没有姓，这样的称呼很少见。

　　所以粉丝们喜欢称她为叶子。

　　作为一名似人，叶却并不是修行者，所以她没办法表演修士们擅长的“纳米智械非正常操作”节目，她是个传统明星。

　　在大晋升时代之前，所谓的明星们就是唱唱歌、跳跳舞，或者表演一下戏曲剧目什么的，以此为基础的娱乐行业从事者，这就是现如今人们口中的传统明星。

　　曾经在某个舞台世界里担任过祭司的叶子，身上具备一种浑然天成的野性与古老的美感，这也是她能吸引到如此多人气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的原因……

　　叶曾是TGS公司的雇员，也是破晓者组织的成员，“炸TGS”的事有她全程参与。

　　破晓者组织已经是破晓区的实际掌权势力，作为一名“破晓者”，叶的人气居高不下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这一次的演出和以往一样成功，但却更特殊。

　　一切结束，看似尘埃落定，光学特效也已经熄灭，叶子给正在欢呼的粉丝们行了一个古老的鞠躬礼。当她再次直起身来的时候，有白光亮起，把场地照耀得如同法定白昼。

　　人们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没有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不在节目单之内的项目？

　　“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出。”

　　叶的话音落下，民众寂静了一会儿，然后轰然沸腾。

　　她给粉丝们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直待议论的声音稍稍平息时，她才继续开口：

　　“感谢大家的多年支持，但由于某些客观因素，这可能是大家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我来自TGS公司的2.0131号世界，是一名晋升者，TGS曾取‘大晋升’时代中的‘晋升’二字来称呼我们这些能够离开舞台世界的似人，而没有资格以‘晋升’二字称呼的似人，则被他们称作‘原生演员’。

　　“有些演员，生来便注定离不开舞台。我们都知道，在TGS璀璨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黑暗的内幕；我们都知道，有些蛀虫正在以‘司法判定’为基础的体制上蚕食着道德、公义，还有我们这个社会的希望。

　　“所有的旧体制都终将革新，所有的旧事物都终将毁灭，我们所认为的道德、公义同样有它的局限性，所以我们掀起了高频的思潮更迭，我们支持人们从更多元化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但是身而为人，我相信，人应有属于人的底线。我们的社会支持多元的观点，支持多元的文化，道德相对主义在某些人群中盛行，但这并不意味着TGS这样的庞然大物有天然的权力来践踏人们的道德与社会的公义。

　　“然而现实是，它们确有这样的力量，所以我们打倒了它。我们坚守了身而为人的底线与准则，或许这种底线与准则在千万年之后的人类看来或许可笑而鄙陋，但这个时代中的我们依旧应该为自己的坚守而骄傲。

　　“那些时光已经过去，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我们推翻束缚人民思想的势力，我们拔除体制内部的蛀虫，我们推行新‘规定’，我们自诩为社会的守护者。

　　“但世间并不存在永恒的理念，没有任何个人能保证不忘自己的初心，也没有任何组织能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下坚守正义的立场。破晓者们为破晓区带来晨光，但即便身为破晓者的一员，我无法欺骗自己可以对组织的未来充满盲目的乐观。

　　“能约束力量的唯有力量，我们依靠这世间最大的伟力制定出‘底线’，所以只有基于这种伟力的制度的革新，才能为人类的社会带来源源不绝的新的生机。

　　“曾将纳米智械散步星空每一个角落的先贤们有着和我们同样的想法，他们制定出第一版‘底线’，也设定了‘变革日’作为变数，以免世界因种种情况陷入僵化的绝望未来。

　　“我们不得不承认，第一版‘底线’存在很多不足之处，对于‘人’的定义的缺漏、对于意识载体处理手段的保守限定、对于利益大鳄的约束力……所有对民众权利的践踏，从根源上都来自于‘底线’漏洞中所结出的苦果。

　　“我们有幸赶上这个时代，属于变革的时代。

　　“变革日，即将到来！

　　“在此，请允许我在人生最后的演出中抛开我身为‘演员’的身份，纯粹以一名‘破晓者’的立场发表这次演讲，我希望，变革日之后的未来，将更加繁荣，更加多元，更加富有生机与希望！

　　“我们将见证历史，我们将塑造历史，我们将成为历史。我们是这个时代中诞生的土著，我们用自己身而为人的思想，为文明的下一个百年拉上缰绳，给我们自己带上镣铐。

　　“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发展，而是存在。但假如抛弃了身为人的底线，抛弃了某些‘老掉牙的东西’的束缚，我们尽可能发展得更加高效而迅猛。但那是否是我们想要的？人类的社会还是否存在？

　　“我们爱这个时代，是因为这个时代值得被爱。文化、道德……除了自然规律外的一切都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化甚至消逝，但人类之所以伟大，就在于我们从来没有放弃与时间的对抗。

　　“我们爱这个时代，是因为这个时代拥有我们所爱的事物。我们不愿它们消逝，因为这些东西，比起‘永恒’还要更有价值。人类赋予‘爱’以含义，而‘爱’赋予人类以意义。

　　“我们站在旧时代的尾端，要向新的时代迈进。我们将塑造出的新时代，将是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公平、更加多元、更加完善的时代，同样，也是一个依旧拥有我们所热爱的旧事物的时代。

　　“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景，就是我在此时、在此地的这场演讲，在很多很多年后还会被人记得，还会有人提及。

　　“但我更希望的是，大家能记住我们的初心，记住我们是如何想把我们的社会建设得更好。

　　“在新的体制中，依旧会有漏洞，依旧会有缺陷。我希望人们的精神世界也能如同物质世界一样充裕，我希望，人们将以道德束缚自己的行为，而非束缚他人，更不要将美德抛弃掉。

　　“我不希望我们所建设的新时代陷入无趣的循环，一个TGS倒下，不要再有新的TGS站起。

　　“我们每个人，都是新时代的建设者，是旧时代的残党！

　　“我们将因塑造时代而自豪。时代，应为我们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