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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瞳在成为银瞳之前,和别人以相似却不相同的方式存活着。
他十五岁出的门,出来的时候是夏天。 老家在贵州的十万大山里,在扛过几十个小时的站立后,双腿渐显浮肿,痛得他提脚都困难,可眼里见的尽是新奇,一路来的疲倦被视觉上的纷扰冲击着,脑子里都是繁乱不堪。 他总感觉街上地铁里的行人与自己不一样,但都是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双眼一张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女的都长得好看,都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奇怪,每个人都在拿着一个方形的东西在点,更不知道在这里楼为什么砌得那么高。 那时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在这里生存,他只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来到了这,以及自己是来挣钱的。 他的所思所想都在围绕经济收入,在家时他就在想,要是自己有一天能随心所欲挥霍自己的时间和钱财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他的身心都在向往着自由,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能主宰支配自己的一切时,他内心很是激动,一种从没有过的喜悦充斥了身体,不用看父母的眼色,不用顺从,也不用听各类教唆。 这种喜悦在他的成长初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它可以抵消掉每天工作下来的疲惫,总是让他觉着身体飘呼呼的。 他父亲送他上火车前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是:路上小心。他母亲同一般村里的人不大一样,自他小时候就比较少言,直至临行前她也只点了点头,把他叫过站台外给他塞了五百块钱,父亲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他的第一份工是去搭钢管的架子工,买了电扳手和生活用品后,所剩无多,不过他仍就充满着期许,且这里环境让他有种亲切感,说家乡话的人很多。 以前的钢架是用活动扳手扭的,效率极低,如今现代化已经取代了很多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体力的消耗也随之减少。食宿也改变了许多,还有地方给你洗澡,尽管热水管就四个,酷暑时候冷水也无所谓,让他最惊讶的是周围人们的食量,不过后来他吃得比别人都多他也就释然了。 夏天的上海,炽热并非是难事,巨大吊机长臂不断晃过头顶,十二个吊机几乎能覆盖整个工地,将各种沉重的工地用物吊到每个区域,他总有种吊臂上的东西会掉下来的预感。 钢管架作为承重工地顶盖的必要设备,只能由人力来完成,竖着的六米管大概三四十斤,横着的五米管也没轻多少。每块基座起码搭三层,为避免烈日的灼烧,暑日间五点起工是惯例,做工做到早上十点,下午两点开始,干到六点。 尽管避过了温度最高的时段,也有不少人出现中暑的情景,暑天上海的太阳现身得出奇的早,基本上工没一会它就来了,前三周对他来说是无比的折磨,不仅太阳直射,打螺丝时钢管上的细小铁屑还会不断掉落进眼里,眼里总辣乎乎的,还不断流泪。 工地提供有藿香正气水,银瞳身旁的老头一天能喝十多管,四处充斥着中药味。钢管的宽度还没脚掌宽,不注意掉下去就是被钢筋穿透的下场,为避免晒伤他穿了长袖长裤,汗水汇集浸透衣物,后颈因太阳直接被晒脱皮,常常洗完澡后一揭就是一大块。 头一个月他经常被骂,不是接头接错就是体力不支竖立不起钢管来,好的是工头并没有因此削减他的资薪,只是叫他注意点,进工地一定要戴安全帽,爬上爬下时小心脚下。 每次下完工他精疲力竭,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最酸痛的是肩膀和两条腿,躺着的他回忆起最烦的上学时段,越想就越烦,他便有了动力,继续干下去,他继续干下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没钱买票回家,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工资要年底才结。更重要的是顾及面子。 在他看来,尊严就是一切,他既然出来了,在做出一些事情之前,他就不打算回去。 两个月后他已经完全适应,工地坐落在海边,是一个污水处理厂,每日上完工后,他便换上干净衣服,跑去海边吹风,坐在台阶上望着海和货轮,心里获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三个月后,由于连天阴雨,工头不得不叫停,就这样,他去了湖北的另一块工地。 在湖北的工地时,他又找到了全新的动力,只因这里工资不按之前的天数算,而是按平方来,工头看他做事勤恳,也不抱怨,就介绍他去拆钢架,这份工较之前轻松了些,除了顶上平板难搞以外,其余的拆了就好,但危险系数比较高,有次他在拆框架时,急功近利,整个框架倒在地上,万幸的是电扳手的背带将他吊在了墙边伸出来的钢筋上。 他当时一脸呆滞,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只是感到一阵阵后怕,连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 新年将至,各工友回了家,工头询问他时他只摇摇头,工头也不再说什么,给他结了帐,便随他去了。 他自己买了不少酒,在工地的期间也学会不少厨艺,他却只炸了盘花生米,撒了些盐粒,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缤纷色彩,自己沉沉睡去了。 后来他学会了划线,学会了看工程图,知道哪里该放六米管,哪里该搭几层台,开始自己包面积做,自己找人来做工。年纪小,难免不好管理其余人,他一步一步学,终在一年后理顺了那里的人情世故。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在人流拥挤的地铁里,因自己的渺小与平凡而感到不安。 又过了四年,他带着自认为的不少积蓄又贷款开创了家规模不大的公司,这四年里他去过之前没去过的地方,自己不断学习不断完善自己,生死早已经历过,看过了繁华,看过了黯淡,最终还是经历了女人。 这些年里,他一次家都没回过,期间打过几次电话,银瞳只记得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心里堵了很多话,但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就只想哭,后来说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 好景不长,一连串的各类事物远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阅历使他止步在开公司一个月后,浅薄与无知让他不断跌倒。 他,没有任何办法。 终于他带着剩下的钱,在年底买了张硬卧车票,回到了故里,硬卧还是比较舒服,他在想。 回到家里后他发现一切似乎都没变,母亲只是轻轻的说:“你来了,坐着吧。”父亲笑眯眯的,皱纹在眼角分出深深三线,也没同他说什么,只是父子俩一起在吃年夜饭时一起喝酒,令他惊讶的是,母亲竟然也倒了小半杯,与他们喝酒。 后来他喝在兴头上,抑制不住说了这些年来的经历,父亲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说完一段后和他喝一口,那天他喝多了,父亲也喝多了。 家里的生活平淡而迅猛,他终究决定再出门,母亲给他说父亲很久没喝得那么畅快过,他颔首,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他最终回到了上海,经之前工地管理层介绍,进了一家公司做下手,由于机警灵敏,谨慎少言,酒量还不差,他不断学习不断攀升,十二年后,他升到了他所想的高度,他有了家庭,有了资产。 他的生活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企及着。 这天他在应酬,董事长叫进来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座位已满,十多年的经历也没令他知晓董事长的目的,中年男士则扭开酒盖一个一个斟酒,就在门旁,弯腰站着。 座下所有人员无一反驳,各自吃喝谈天,他忍不住小声叫服务员加个位置,倒酒男士看到他的动作连忙摆手,笑容堆满脸面,他也作罢,继续干自己该干的事。 他回到家时已是半夜,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在他钥匙声响起后,踏进卧室的时刻,妻子从浅睡中醒起,柔柔的说:“回来了啊。”
他抱着身旁柔弱的身体,坚定的确认,只是他之前这顿饭吃得心里不太舒服。 —————— 黑瞳(一) 此时,城市的另一边,黑瞳还没成为黑瞳时,自小聪颖,更是发育健全,一米八九的身高也令他出类拔萃。学业有成,衣食无忧,泡吧蹦迪,受害女人近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