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菱花纹雕窗前看着远处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只觉得心头一紧，连呼吸也似乎变得困难。

“小姐，夜深露重，莫要着了凉，早些休息吧。”

末儿将手中的罗汉衣搭在她肩上。

秋欢回过神，眼神里竟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落寂。

“末儿，今日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可惜这满院的喜庆与我无半分瓜葛。”

这夜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大红的灯笼刺痛她的眼睛。

“小姐，他如此负你，我们离开好不好？”

秋欢唇角的笑却带了几分苦涩之意“好”

她系好罗汉衣，推开垂花门，屋外的冷气让她身体微微一颤。继续往前走，末儿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今日迎娶王妃，你若是方便待会过来喝杯喜酒吧，也算是全了雯儿的心意。”

那是他离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本也不想理睬，奈何心里如同杂草丛生一般，心绪慌乱不宁。

罢了，去见一眼他再也不属于她的模样也好，如此她便可彻底死心。

秋欢站在堂室门口，看着来往人脸上堆满的笑意只觉得心下一沉，呼吸也重了些，视线落在人群中的焦点。

她远远地看着，看着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看着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袍，站在喜堂前与别人对拜，竹雯亭亭玉立，身姿曼妙，似朵朵梅花绽放，她突然间就释怀了。

他的面容一如十年前一样英俊，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沉着，还有她所熟悉的冷酷。

她着了一身白裘，与这满屋的红格格不入。

她一步步走向他，热闹的人群却在她走进来之后鸦雀无声。他皱着眉，似乎不喜她的出现。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夫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夫人的存在，却从来没有见过。

可是这一秒大家却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能出现在四皇子府邸的女人除了陪伴他十年之久，未过门的夫人应该别无他人。

他们原也以为这只是传言。

她微微抬眼看向周围，见大家错愕的脸庞，忽然间觉得很疲倦。

“与王爷相识数十年，王府如此热闹，也想凑个热闹，来讨杯喜酒喝”她的神色淡然，仿佛眼前这个人与她仅仅好友而已。只有宽大衣袖下颤抖着的手暴露她的内心。

“姐姐能来荣幸之至！”

一身红衣的竹雯端起酒杯递给她，脸上堆满惊喜的笑意。

“我曾有幸听到姐姐与夫君的过往，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感谢姐姐曾经舍命救回夫君的性命。”

她的夫君，她苦笑着看着这对璧人。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般。

竹雯脸上的笑容越是甜美，她越觉得心底像灌满冷风一般，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僵硬掉。

她那一字一句仿佛无意识的话，却深深刺痛她心底，唤起沉睡已久的记忆。

她依旧记得那天，她收到加急战报，才看了一半便觉得心凉了半截，踉跄着后退。

她不信他会有事，不顾家人阻拦前去寻找他的下落。

炎炎烈日下，遍野的尸体发出腐烂的恶臭味，她忍着满身的不适，一具具尸体翻出来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寻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重伤的他，她背着昏迷中的他，一步一步走回营地。

她救回了他，稳定了军心，也从那开始军营里的士兵皆认定她是他未过门的夫人，他也未曾解释，似乎默许了她的身份。

如今旧事重提，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一直以来便只是她飞蛾扑火一般的一厢情愿。她花了十年也捂不热一颗冰冷的心，早该死心了。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味刺激喉咙，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雯姑娘的确生得标致，怪不得是王爷心尖上的人”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生疏的唤他，以前她只唤他明朗。

“喜酒也讨了，雯姑娘也见了，就不扰了王爷喜宴了。今后助王爷百岁无忧，永结同心。我身体不适，便就先行离开了。”

她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他却突然觉得心下一紧，仿佛失去了什么。

末儿见状，小跑着跟上自家小姐的步伐。

她早已不是豆蔻年华，与那正当花样年华的竹雯相比，她是饱满的橘而她只是个干瘪的枳，她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残体。

这样也好，她捂着发疼的胸口，她的心疾越发厉害，她这样的身体早就没有几个活头了，再也不用牵挂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