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明惠郡主赐婚于你，明惠郡主拒了，并提出要嫁给姬允。”
苏槿樨言简意赅，点明中心。姬墨了然。皇后对权力的渴求已经达到疯狂的地步，任何阻力都会被她视为威胁企图铲除。姬允并无夺位之心，但就凭他受宠皇子的身份，皇后就深恶痛绝。姬淳说要嫁给姬允，无异于踩了皇后的雷区。对偏激的皇后而言，姬淳的行为等同于背叛。对于那个占了他母亲身份的人的心思，姬墨再了解不过。那个女人早已利欲熏心，毫无人性。无论是亲生子，还是养女，都不过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她将身边人一个个逼走，迟早要众叛亲离。”
姬墨淡淡道，再也没有因为皇后的无情起一丝波澜。他也曾有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只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干净。皇后如今的思想，是典型的宁愿负尽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她。归根到底，欠她的只有一个楚帝。别人没有义务承担她的不幸。“众叛亲离又如何？她可不会在乎亲人。”
苏槿樨冷笑。那个女人在乎的只有权势而已。姬墨心道：那便让她失去权势。如果皇后不变本加厉对苏槿樨做什么，姬墨还能保证，他日若为帝王，那人还能是个安享清静的太后。如若不然，这世间也不在乎多一个庶民。“说来也巧。”
苏槿樨又道，“以前我就说了，东宫无聊，我要留着林清儿慢慢玩。今儿皇后要我为你相看合眼的妾——”说到这儿，她看了眼姬墨。姬墨表情不变。虽说苏槿樨常打趣说要给他纳妾，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没门。苏槿樨继续说下去：“我人群中一眼瞧见她——仍是穿了身水蓝衣裳，像是……”她低头思索，给出一个极其花哨的比喻，“一朵清如茉莉气若幽兰的绿茶花，浑身都散发着白莲花的清香。”
姬墨用拳心抵唇，忍了笑意。“这比喻……”他含笑，想象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朵大杂烩，“极是恰当。”
姬墨记得林清儿的脸——倒不是他刻意注意过，而是天生过目不忘。林清儿看上去也是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容颜不比苏槿樨艳色倾城，但也不差。柔婉的气质与清雅的容貌，在醴城贵女中可以排到前三。而在苏槿樨的形容下，分明都是褒义词，可听着就是怎么都不对劲。“可惜了，心是个黑的。”
苏槿樨叹道。林清儿有心计，算是难得的一个聪明人。虽然在苏槿樨眼里，更多的是自作聪明，但做人不能太苛求，林清儿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能找人贩子把庶妹卖掉，林清儿绝非善茬。一个有智慧又狠得下心的女子，如果不是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想必会过得很好。可惜了。苏槿樨轻叹。觊觎言兮，那必须得教训啊。“我本是想敲打敲打她的，便故意让穿水蓝衣裳的人出来。”
苏槿樨轻摇头，“她也算聪明，没有急着跳出来。倒是另一名女子急不可耐地应了，你道是谁？”
她没有立刻揭晓答案，而是看向姬墨，还真想看看料事如神的姬墨能不能猜出来。只是虽然抱着如此想法，苏槿樨期望也不大。姬墨至今都没有插手过采选之事，也不知道选女都有哪些人，天下女子那么多，他如何能从那点微末的线索中猜到呢？谁知姬墨只是沉吟片刻，便道：“可是那位徐州遇到的徐小姐？”
苏槿樨手一抖，筷子险些没拿稳。她这下是真惊了：“这你也猜得到？”
徐州那位徐小姐，说来也不过一面之缘。若非今日再见，苏槿樨险些忘了还有这回事。姬墨他是如何得知的？总不能一猜就中。“是宫里的暗桩告诉你的？”
苏槿樨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姬墨摇头：“今日你入宫，我便没让暗桩传消息给我。”
什么事都提前知道也没意思，他很热衷于听她谈天说地。苏槿樨纠结：“那你是神机妙算，算出来的？”
姬墨哭笑不得：“这点小事，我窥天机作甚？”
“那你怎么知道……”姬墨有条不紊：“醴城众人皆知你与林家长女的恩怨，决不敢冒认，那女子却急不可耐应了，便说明她不清楚你与林清儿的过往，可推出她并非醴城人。而敢冒险应答之人，想来是有野心，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定然是看中我，或者说是看中我这个太子身份的。不过，不是醴城人，又冲太子而来的女子亦有很多，无从寻起。可若真的毫无头绪，你不会问我。你问我的，必然不会是无解之题，因此这名女子，必然是你我二人都见过。”
“如此范围便可缩小许多。”
姬墨说，“她冒认，便说明她也穿了身水蓝色衣裳。而近日我们见过的女子中，唯有徐州那名徐姑娘一身蓝衣，气质与林清儿相近。她在徐州时想方设法接近太守府，足以说明她的野心。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仅仅是凭借苏槿樨的只言片语，就能够推断出蓝衣选女的身份。凤仪宫里的选女和徐州的徐鹭，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身份，就被姬墨这么联系到了一起。的确，姬墨不需要靠眼线，不需要靠卜算——靠那颗头脑就已经够可怕的了。“你可真是……聪明。”
苏槿樨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词穷。姬墨浅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猜错了也无妨。”
苏槿樨：……她也好想随口一说就是正确答案。“人家追你可是从徐州追到醴城来了。”
苏槿樨弯了弯唇，“她今日如此大胆，这份胆识也够令人欣赏的了。可惜林清儿技高一筹，她反惹了皇后不喜。”
姬墨一语道出重点：“皇后不过是喜欢将人牢牢拿捏住。她冒认一事，足以让皇后认为她是个不安分的，如何能欢喜。”
说到底，身份还是其次。无论是七品之女还是三品之女，对母仪天下的皇后而言有什么分别，都是能玩生孩子的女人罢了。皇后要的，是听话。这一点，林清儿做的比徐鹭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