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搬来的,便还是按原路搬回去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庄幼清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不是欲拒还迎。更不是虚与委蛇。是她真的不想要,庄老夫人亲口,赏赐给她的东西。几个仆从面面相觑。他们不敢乱动,也不敢不动。最后,他们齐齐向庄幼清,投去了求助的视线。庄允徵隐隐察觉到,庄幼清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手一挥,“你们先出去吧。”
下人们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退到了屋外的空地上。庄允徵关上了房门。在房门闭合的一霎那,庄允徵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幼清阿姊,你也猜到了吧?”
庄允徵随意拉了张凳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显焦躁,但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的指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庄幼清用指尖,勾着瓷瓶里的木樨花。嫩黄的花瓣喜人,庄幼清的眼里,却是一片死水。终归是她高估了,那死老太婆的良知。也是啊。她若有良心,又怎么会纵容金雅如母子三人,欺负她这么多年?真是。淡色的唇角,牵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她劝庄允徵,也劝自己。“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有很多很多。”
庄允徵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阿姊,我不明白。我们分明已经做得那么完备了,为什么就不能定她的罪?”
青涩的眉眼间,闪过重重不甘。庄允徵握紧了拳头,重重砸向桌面。“砰——”桌上的白瓷瓶,晃了一晃。眼看其即将倾倒,庄幼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瓶子。瓶里的清水,也洒到了,庄幼清的衣袖上。素绿的布料,逐渐变深。陆濯颇有些不悦地,看向“罪魁祸首”。庄允徵还未说出“抱歉”,庄幼清便道:“无事,换身衣裳就好。”
看着神情颇有些烦躁的庄允徵,庄幼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年轻气盛,心浮气躁。“不急。来日方长。”
她这么安慰庄允徵,也这么安慰自己。庄允徵像是被庄幼清的这句话,震到了一般,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板上过去,庄允徵猛地站起身。庄幼清正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庄允徵突然举起双手,在胸前交叠作揖,又郑重其事地,向庄幼清鞠了一躬。庄幼清一皱眉,扫了一眼,随着庄允徵的动作,垂到他肩侧的发尾。“好端端的,你做什么?”
“阿姊,多谢你教我这些。”
“啊,我教你什么了?”
庄允徵咬牙切齿,像是在用力啃咬,某个人的血肉那般。“来、日、方、长。”
少年的咬字很重,像是要把那几个字咬碎一般。庄幼清心道,即便来日心思城府深如海,十三四岁的庄允徵,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少年气盛,却也不算什么坏事。“罢了。”
庄幼清掀开眼眸,斜睨了一眼,大咧咧地,摆在她门口的,那几个箱子。陆濯一直观察着,庄幼清的神情,见她看向那木箱子,便问道:“主人,要打开吗?”
“打开吧。”
庄幼清微微侧身,“毕竟,是给我挨了这一刀的补偿。”
不拿白不拿,凭什么她白挨一刀子?庄幼清咬重了“补偿”二字,明眸里嘲讽尽显。陆濯和庄允徵,一人站到了,一个箱子旁。“嘎吱”一声。两个木箱被同时打开。和庄幼清猜的一样,那箱子里装的,并不是庄允徵说的什么“补药”。一箱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一箱是莹润的珍珠和玉石。庄幼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句。“祖母出手,真是阔绰无比。”
庄允徵看向庄幼清,“阿姊,你要是不情愿说出好听的话,还是别说了。”
庄幼清淡淡横了他一下,庄允徵识相地,闭上了嘴。庄幼清走到箱子旁,粗略看了看,计算着这堆东西,约莫能值多少钱。陆濯对金银元宝,价值几何,没什么概念。他随手拣起一颗,食指大小的白珍珠,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很值钱吗?”
庄幼清知道,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便用了一个,他能听懂的换算方式。“你手上的这一颗,能把兰桂坊所有的糕点,买上两遍。”
陆濯眨了眨眼,又看向他手里的珍珠。他有些不可置信一般,“这东西,竟然这么值钱?”
庄允徵向陆濯解释,“姐夫哥,你手里拿的,可是难得的淡水珍珠,很珍贵的。”
陆濯若有所思,“珍贵,是不是就是很少见的意思?”
“是的。”
“可这东西不少见啊。”
陆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庄允徵和庄幼清,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庄允徵拿起一颗珍珠,正色道:“能养出如此品质的,淡水珍珠的河蚌,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高。哪怕有一些污染,这珍珠也不会如此莹润美丽。”
陆濯见庄允徵不信他,也懒得争辩,只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布包。“拿去。”
陆濯随手,将那布包丢向庄允徵,后者条件反射似的,伸手一接。“姐夫……”庄允徵又习惯性地,要喊陆濯姐夫,庄幼清一记眼刀飞向他,后者这才讪讪改口。“陆哥,这里面是什么?陆濯:“你打开开开就知道了。”
听陆濯这么说,庄允徵三两下,解开了那小布袋。当那颗比他眼珠子,还要大上一圈的白珍珠,出现在庄允徵的,视线之下时,后者瞪大了双眼。“我,我天,这,这是什么?陆哥,你,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么大一颗淡水珍珠?”
庄允徵捏着那颗珍珠,细细端详了一番。“就这品相,少说得上千两吧。不,估计得一千五。”
听到“一千五”这个数字的时候,庄幼清也侧过脸,看向了庄允徵手里的那颗珍珠。“这珍珠,真的值一千五百两白银?”
庄允徵:“我不敢打包票,毕竟这市价也不是我定的。但是,卖个八百一千两,应该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