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刹那间僵直了身体，试探着唤：“雁姑娘？”

雁书的理智瞬间回笼，慌张地推开裴羽站了起来：“我……我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裴羽并未怪罪，站起来温和一笑，柔和的朝阳洒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雁姑娘睡得可还好？”

“好，当然好。”

雁书窘迫得不知所措，尴尬地转过了眼：“天都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裴羽望着越城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确是该回去了。”

两人沿着山道往回走，快到城门时，雁书加快脚步走到裴羽前头回头看着他：“其实，我……骗了你。”

裴羽疑惑停步。

雁书犹豫着说：“昨日我腰上的扭伤已经好了，只是想哄骗你帮我挂秋千才说没好。”

原来是这件事。

裴羽低头一笑：“昨日我便已看出。”

雁书这时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你昨日拉我走得那么快，还任由我在山坡上翻滚。”

裴羽浅笑回应，望着城门又落了笑：“已经到城门了，雪鸮军驻扎在三十里外的草原中，我已醒来数日，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雁书前两日就听裴羽要去军营，点了点头：“好，那您放心去，我自己回去就行。”

裴羽对雁书抱拳施礼，旋即转身离去。

雁书望着裴羽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这一趟怕是……

一转身，竟然看见了闻人鸿。

“你怎么在这？”

闻人鸿揶揄道：“在送你的情郎走？”

雁书斜了闻人鸿一眼：“那你是来看着我送他走？”

“在下可没有这个闲工夫。”

闻人鸿正了色：“画染坊出事了。”

雁书错愕：“什么事？买药材之事吗？”

闻人鸿皱眉：“不止，惠民局恶意抬高药价不准我们低价购药，更说要收购画染坊修建药房。”

雁书颇为诧异：“惠民局乃太府寺卿管辖，云傲雪又是太府寺卿之女，这是冲着我来的？她是怎么知道画染坊要通过惠民局买药材？”

闻人鸿：“惠民局恐商家大量购买低价药材再高价售出，因此购买前皆需问清用处，原本的确是市价七成，但一听说是给画染坊用的，马上涨了价，并说七成就是那个价，还说画染坊地势极佳要征用修建药房，在下的人就立刻回来回禀了在下，云傲雪是裴羽的表妹，此事是不是要他从中斡旋？”

雁书摇头：“他方才去了军营，在他昏迷的半年里，已有人暂时接管雪鸮军，那几人正是太府寺卿曾经的门客，他没那么快回来，此事不用打扰他，我来处理。”

闻人鸿带着些质疑：“你说他还回得来吗？”

雁书确信：“他一定得回得来。”

闻人鸿提议：“要不要赌一赌？”

雁书侧头：“赌什么？”

闻人鸿顿住：“你前夜还阻止我讽刺他，怎么今日愿意我以他为赌注？”

雁书神色复杂：“我虽然阻止不了对他瞬间的心动，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把自己的性命都赌上了，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闻人鸿不禁拍手：“不愧是殿下，那画染坊的事就交给你了。”

雁书点头，注意到了闻人鸿的银发：“话说你的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好像……是穆阳去世的前一日，那日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人鸿被雁书的话惊了一下，眼里显出慌乱：“殿下关心在下？”

雁书连忙收回眼神：“我只是好奇而已，经历生离死别，极致悲伤才会白发，你是因何白发？”

闻人鸿透出哀伤：“在下是为一人所致。”

“爱人？”

雁书更加好奇：“你这万花丛中过的人也有爱人？”

闻人鸿缓缓摇头，反问：“殿下有帮人保守过秘密吗？”

雁书也摇头：“不曾，为什么这么问？”

闻人鸿：“替人守秘密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雁书思索着点头：“的确，但答应了别人也不好言而无信。”

闻人鸿苦笑：“是呀，我无法言而无信。”

雁书不知闻人鸿为何浑身散发哀伤的气息：“昨日我就想进宫去找金伊妃，画染坊的事等我出宫就去处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还有，你这张脸不适合愁眉苦脸。”

闻人鸿不禁一笑，她自己都百事缠身，还想着宽慰他一二。

李掌柜这时从远处走近，低声提醒：“主上，那件事决不能告诉殿下，您的师傅和师娘还在那人的手中，鸿雁阁与您都只是助殿下的棋子。”

闻人鸿扼腕长叹，悲伤地看着雁书越走越远。

雁书本就要为六皇子复健，在宫门口请求入宫后，很快得到了皇上的允许，在太监的引领下走入秋水殿。

温婉清丽金伊妃扬了扬手示意殿内的人都退下。

雁书随即跪地请安：“民女见过金伊妃，谢过金伊妃上次搭救。”

金伊妃赶忙扶起了雁书：“雁姑娘哪里的话，是你救了吾妹，救了整个伊家，不然本宫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雁书忍不住感叹：“柳妃娘娘娇柔貌美，不曾想心底竟如此恶毒，想以此让娘娘和六皇子陷入疯魔。”

金伊妃也不曾想柳妃会如此恶毒：“本宫早年与柳妃相近时间诞下皇子，是有不和，但从未想过要她们性命，她却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本宫，血海深仇本宫不会忘。”

“此等血仇，怎等一笑至之。”

雁书又跪了下去：“民女此次以复健之名进宫，实则另有一事相求。”

金伊妃不解：“何事？”

雁书郑重其事：“请六皇子继任新帝！”

金伊妃讶然怔愣：“你疯了，此等惊天之言也敢说？”

雁书却说：“您心里也清楚，如今柳妃之子入主东宫，待他即位，您与六皇子乃至整个伊府都将是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

金伊妃沉默了。

雁书又道：“民女是裴大将军的人，亦是裴大将军的医女，也就是说裴大将军的命在民女手里。”

金伊妃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雁书：“只要雪鸮军回到裴大将军的手里，六皇子即可登帝。”

金伊妃失了声，震惊过后才出声：“你的意思是杀了……”

雁书点头：“皇上一直想屈服于宁漠，那么裴大将军必须死，民女不想裴大将军死，也不想金伊妃和六皇子死，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诛九族的事！”

金伊妃惊呼。

雁书却道：“不如此，您府里人的性命也留不住，此事太过重大，您无须即可答复民女，待下次民女入宫诊治再给民女答复。”

金伊妃一时真下不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