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禁制，苏亦包括韩霖身边的人，从来都不敢提起。韩霖神色微微怔忪，他手指停在苏亦的脸上，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你看，你自己都忘了不，你还让我忘掉，韩霖，你真自私。”

苏亦拂开他的手，不愿他触碰。韩霖闭上眼，“人都死了，还提她干什么。”

“是啊，人都死了，你却不肯放过我。”

苏亦笑了笑，“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韩霖睁开眼，眸中染上一层冷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他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说出那句话，她就该感激涕零地接受，而不是在这里讨价还价，如同施舍一般的感情，何等廉价。“韩总，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来打扰我和小沉，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亦忽然起身，对着韩霖虔诚地弯腰鞠躬，“我谢谢你。”

“苏亦！”

“韩总既然醒了，那这里就没我的事了，谢谢你奋不顾身替我挡下子弹，这份恩情，我苏亦会永远铭记于心，有机会，韩一定报答，那么，我就告辞了。”

苏亦说完，退了出去。韩霖蹭的一下坐起来，刚缝好的伤口疼的他眉头一拧，男人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房门。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不想那样说话的。韩霖忽然躺回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他本该恨她，自从她悄无声息消失在A城的时候就该恨她，恨着恨着，她的样子却变得更加深刻，五年来从未淡忘过。韩霖许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和她跳下楼去，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那一枚子弹，在内心深处。那一刻，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怕死，而是怕她从此消失。可恨的是，他到如今才想明白。苏亦茫然地出了医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膝盖痛哭。沈文邵看到她这幅样子，不忍上前打扰。过了几分钟，苏亦哭够了，沈文邵才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肩膀，“没事吧？”

苏亦从膝盖里抬起头，脏兮兮一张脸地看向沈文邵，“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文邵道：“秦萱说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就叫人查了一下，事情我都知道了，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苏亦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说：“谢谢关心，我没事了。”

“我送你回去换衣服吧，你这样坐在这里小心着凉。”

沈文邵温和的声音让苏亦心里稍微平静了下来。她拒绝了沈文邵的好意，“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吧，多陪陪李小姐，不要老是来找我。”

沈文邵微微一顿，脸色不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收回手，说：“你是怕李玥姌误会，还是觉得，我对你又非分之想?”苏亦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怕李小姐误会。”

“她没有误会，我就是关心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韩霖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忘不了他，即便是让你这么痛苦，你也依然不肯放弃，还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沈文邵一把抓住苏亦的手腕，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苏亦傻眼了。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苏亦一时间心慌意乱，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回答他。“不，不是这样，是我配不上你。”

苏亦使劲抽回手，却被他试试抓住，沈文邵面色越来越阴沉。“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眼底满满的都是受伤之色，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每次想要关心她，总是被她据于千里之外，每次想要将她才从韩霖的魔爪中救出来，都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和立场，每次都被韩霖那句‘和你有关系吗？’堵得哑口无言。他恨死了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就连现在想安慰她，都没有足够的立场。“沈文邵，你要订婚了，请你清醒一点，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不是只有我。”

苏亦试图劝说他，可今天的沈文邵不一样。和以前的他都不一样。他说：“那是为了你！”

苏亦怔住。“为了你，为了你能接受我的帮助，为了不让你心理负担，你以为为什么会答应订婚？苏亦你到明不明我的心？”

沈文邵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看到她的狼狈，也或许是她的疏离，让他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自作多情。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一个自欺自人的蠢货。苏亦木若呆鸡的看着他，这种场合，这种情况，沈文邵对她说这样的话。除了错愕，还有更多的不知所措。“你眼里只有韩霖吗？你能不能看看我，你喜欢了韩霖十年，我呢，我也爱了你十年，你让我怎么办？你也想像韩霖一样，让我痛不欲生你才甘心吗？”

“小亦，别这么残忍，我也是人，会疼的。”

沈文邵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语气酸涩无奈，卑微至极。苏亦眼眶通红一片，一颗心都要爆炸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沈文邵道：“因为我受够了，我不想继续忍耐下去了，我忍不住了，你知道吗，刚才你哭的样子，让我多有难受，在我心里，你应该是开心的，幸福的，就像当年你告诉我的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当年。多么遥远的词汇。苏亦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和他说了什么。沈文邵轻轻拥住她，说：“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对你好，忘了他，好不好？”

她要是过得幸福，沈文邵何至于此，他若是放手能换来她的快乐，他何尝不愿，可是他放手，她也从未快乐过。他想给她幸福，给她快乐。苏亦闻到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很温暖，温暖到她自卑，温暖到她舍不得放开，也舍不得让这样的自己玷污了这份温柔。“文邵，放弃吧，你值得更好的。”

苏亦闭上眼，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眼角滑下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