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还要再重复一次。如此三天,直到碗里都是满满的小米为止。物理老师在课堂上说过这事儿,碗里的小米少了是因为摇晃时缝隙缩小了,那是正常的物理现象,跟鬼怪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对收魂这事儿也是不相信的。扣着小米的碗在我的身上一圈圈的游走着,直到爷爷停下了手,小心翼翼的将碗正过来,再打开红布。突然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了,你睡吧,明天你的烧肯定能退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敢睡。”
我哪里还敢睡,听爷爷说当时大家都在忙活,直到有人发现盖着棺材的白布掉了,这才发现了我。而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人看到我是何时,又是怎么才进到装着尸体的棺材里的。此时我惊魂未定,哪里还敢睡觉,万一我这一睡,自己又跑到那口棺材里可怎么办?话又说回来,我真不知道我还有梦游的习惯啊!要说我当时还是小,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只是梦游,还在梦里找去了爷爷送包裹的地方。可爷爷事后一直在自责,如果那天他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那么以后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爷爷拍了拍我的头,“别怕,如果你再梦到没长脸的人,你就告诉他,我看到文王武王齐上堂了,你还不快滚。”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爷爷又说:“吴一啊,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也是爷爷大意了,既然麻烦已经找上咱了,那我就得教你点本事,以后你再遇到啥事儿也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爷爷扶我坐了起来,他指着碗里的小米说:“你细看看,这小米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我把头凑近低头一看,这碗小米的上方居然有几粒小米跳来跳去的,就像是小小的精灵在碗里跳着欢快的舞蹈。“其实很多人都会用小米叫魂,但是他们只会看碗里的米少没少,却不知道真正懂行的人看的不是这个。少了灵缺了魂的人,灵会附着在小米上,要是这小米没啥变化,那就说明这人的病是身体上的病,那就得去找大夫。要是这米上有变化了,就像这样跳的,这就说明这个人的魂儿出了毛病了。”
我问爷爷:“那我是不是也撞邪丢了魂了?”
爷爷摇了摇头,“跳的那个不是你的。至于你撞了啥,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当时我还发着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也就忽略了既然不是我的,那就必定是别人的。收起了小米,爷爷又将手按到了我的头上,像是按着了什么穴位,我很快便睡着了。一夜无梦,我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醒来后我感觉周身清爽,毫无生病过的迹象,于是我稀里糊涂的被爷爷带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稳稳停到了圣安路12号,司机很礼貌的给我打开了车门。原来圣安路12号是个老式的四合院,古色古香的,庭院外是青灰色的围墙,正门则漆正了黑色,看上去让人望而生畏,又带着几分寒气。虽然那时我对北京的房价并不了解,但我知道这样的房子放到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富贵的象征。进了院,便看到了黑白两色的布搭起的灵棚,灵棚里昏暗的烛火下一口黑漆木棺甚是恐怖。我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把我带回来这里,我只知道此时一张铁青又扭曲的脸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盘旋,那种恐惧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感觉自己又快吓尿了,转回身就要回去,可一旁的爷爷却说:“别怂,你管咋地也算是个小老爷们,可别让旁人瞧不起你。”
四周确实有不少吊唁的人,其中不乏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特别是个呼扇着大眼睛的女孩尤为显眼儿。十三四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这个时候激将法最适用,为了不在人前丢了份儿,我腿哆哆嗦嗦得进了灵棚。“这户姓黄,发丧的正是黄家的家主。”
爷爷小声的对我说道。这时已经有人迎了过来,“钱老爷子您来了。”
爷爷点了点头:“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我们爷俩跟黄老唠唠,看看他还有啥心愿为了,这样也好送他早些上路。”
黄家的人谨慎的互看了几眼后,老黄头的儿子黄大强对爷爷说:“我留下来吧,看看我爹还有啥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