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大金牙的时候，他很意外的说：“国全老弟，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张国全露出苦涩的笑容，他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只隔着那么一道密密的铁栅，却已物是人非。说实话，张国全对大金牙是喜欢不起来的，要不是他，或许那八亩荒地早在上一年就开垦出来了，他种的麦子将会更多，也就不会有前段时间粮站的事情发生了。要不是他，或许杨雷不会变成傻子，一切都将是平静的。看着消瘦沧桑的大金牙，张国全开口说：“你是怎么知道，杨家庄下面有煤的？”
大金牙沉默了半晌，才回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在大金牙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语句简短，但张国全根据他简单的话，差不多能还原出当时的场景。杨家庄有煤的事要追溯到两年前了，那时张国全还没有来到杨家庄，做倒插门的上门女婿。上一任村支书选举上，赵春牛对村支书的位置是十拿九稳，出人意料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杨雷，截了本该属于他村支书的位置，赵春牛生气啊，杨大福也生气，因为杨大福也知道杨家庄下面有煤，这事当时只有杨大福和赵春牛两人知道。只有赵春牛做上村支书，以后才能在开采煤矿这件事上有着极大的便利，杨大福作为赵春牛的有力帮手，才能跟着赵春牛屁股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只要赵春牛当上村支书，杨家庄开采煤矿的事能稳步进行，那开采煤矿这件事背后巨大的利益，足以让杨大福这辈子衣食无忧。岂止是衣食无忧，万元户都算不上啥了，那是几十万，几百万的利益，杨大福哪能想到那么多钱，摆在眼前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么多的钱，让杨大福彻底疯狂。但现在出现了意外，杨雷做了村支书，煤矿要是真的开采了，他赵春牛捞不到半点好处，杨大福更是连个屁也吃不到。出现转机的是张国全提出开采河沙，开垦荒地，河沙开采了，又用得来的效益给村子通电，这是杨雷的转机，他在村子里的声望将会无人撼动。但同时赵春牛和杨大福也认为这是他们的转机，于是赵春牛和杨大福合谋，找个人来骗取河沙的补贴款，然后让那人跑路，杨雷犯下错误，这样杨雷当不上村支书，位置自然是他赵春牛的。赵春牛不好直接出面，这件事只能杨大福去办，通过人介绍找到了大金牙，可大金牙这人精明着呢，他从小就是在阴暗的江湖里成长起来的，那样的江湖充满了尔虞我诈，招摇撞骗这么多年，他要是没点精明儿劲，早被抓起来了，再或者早被人打死了。几杯酒下肚，杨大福说出了实情，说出了杨家庄下面有煤的事，就因为杨大福这张破嘴，要不然赵春牛能起了杀掉他的心思吗？可一些事，只能杨大福去办，赵春牛即使再不满杨大福的口无遮拦，也只能忍住。此刻的大金牙心里已经打起了小九九，他不再满足只单单骗取补贴款的事，还要在以后煤矿开采这件事上给他分一杯羹。这么大的利益，随随便便捞点，也比他冒着风险坑蒙拐骗强。喝醉酒的杨大福颇为爽快，直接替赵春牛答应下来了。在杨雷去找开采河沙收购商的时候，大金牙根据杨大福透漏出的行踪，有意无意的接触到杨雷，他行骗这么多年，一套欲擒故纵被他玩的炉火纯青。他知道上赶着非要去开采河沙，那肯定会引起杨雷的怀疑，因为找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他大金牙要是非要去，倒显得这事有古怪了。大金牙表示出感兴趣，又和大多数人觉得太远，不划算，又不愿意去，明明有了感兴趣的人，杨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杨雷也就着了大金牙的道了。说定之后，大金牙用手中的钱置办了点淘汰掉的二手机器，借了朋友的豪车，来到了杨家庄。后面的事就是张国全见到的那样了，大金牙可没有按照张国全的计划快速去开采河沙，而是按照赵春牛的计划，拖着，以获得更多的补贴款，等到差不多了，再直接跑路。这个计划在赵春牛看来简直天衣无缝，一切也都按他的计划稳步进行，没想到又出现了意外，因为杨进仓的力保，杨雷还是稳坐村支书的位置。这可把赵春牛气坏了，他知道想弄掉杨雷，必须先弄掉杨进仓，怎么弄掉杨进仓，他也是有计划的。可大金牙不愿意说了，而且显得很激动，差点就被管教停止两人的见面。张国全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只能先安抚住大金牙，换了一个话题问：“那赵春牛是怎么知道杨家庄下面有煤的？”
按理说，地下有煤这要经过专业的勘测，赵春牛生活在闭塞的小村子里，怎么可能知道地下有煤，难不成哪个地方露出煤层了？这也不可能，先不说煤层有多深，就是真露出煤层，别说赵春牛会发现了，其他的村民就不能发现了。也是杨大福喝醉了酒告诉大金牙的，这杨大福喝醉酒之后，真的什么都往外说。关于赵春牛是如何知道下面有煤的，全然因为杨大福的弟弟杨大庆，那家伙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他老说杨家庄的泥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好闻的很。赵春牛就和他开玩笑，有啥不一样，泥的味道不都是那个味嘛。杨大庆说，确实不一样，尤其是河滩地方的泥更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他也说出不个所以然。还从塌陷的河滩位置扒出一堆黑乎乎的泥，赵春牛闻了闻，用手捻了捻，发现有颗粒状的黑泥粒，脆脆的。他忽然想起什么，参加*******的时候，他是侦察兵，当时深入对方北部境内将近三十公里，到处都是山沟沟，丛林密布。几个战友匍匐在山沟沟里，其中有个战友忽然捻着下面的黑土说，这个地方要是属于咱境内的就好了。赵春牛问，为什么？只要他们不侵犯咱，咱犯不着去抢人家的地盘，到时候肯定打个没完没了，想回家是不可能的。战友捻着手中的土闻了闻说，这下面有煤，煤是资源，资源就是钱，打仗说到底打的就是个资源。这个战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侦察兵，而是地质勘测队的，此次深入越南境内，也是上级派下的任务，勘测一下边境的地质情况。为了让赵春牛相信，还专门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小铁锨挖了起来，果然在不深的地方有煤层的存在，只是那个战友摇摇头，表示不多。战友说，一般要是多的话，地面会出现塌陷，当然不是一定的，需要经过专业的勘测才能确定。赵春牛猛然想起，河滩的位置是塌陷的，要不然上游的河沙也不会全都堆积到那个地方，冲出一个葫芦状的一大片河滩地。加上杨大庆那番不着边际的话，赵春牛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多方通过战友打听，还真让他找到那个勘测队的战友。经过简单的勘测，战友说下面确实有煤，但具体多少不好说，得需要更精密的勘测才能知道。但这已经足够了，有多少，赵春牛通过河滩塌陷的位置，也能大概推算出杨家庄下面一定有不少煤的。事情已然明了起来，这一切的起因全然因为杨家庄下面有煤的存在，有了煤，那杨家庄就不再是一个小穷村子了，那会成为带动全市发展的经济命脉。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将会是巨大的，想也不敢想的，赵春牛激动的几天睡不着觉。前提，是他当上村支书，那就不单单再是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了，就是给他个镇长也不换。张国全望着大金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最后他问大金牙：“瑶瑶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