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咏带着赵照和罗朴过来时,赵照一见其余几人都聚在一起,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哇,之前没来过这渊海阁,明明外面看着感觉也没多大,结果没想到里面这么宽阔……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可能我们不是那个触发的命定之人?……”说着说着,看见何似一脸严肃的表情,又看见王醴风同样正经的样子,再看唐宋元……他又在走神,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和罗朴对视一眼,二人俱是疑惑,一边坐下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吴咏便将之前发生的事对着赵照和罗朴复述了一遍。听完事情的经过,赵照和罗朴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本躺在桌子正中央的笔记上。“所以这就是奉经长老专门过问的那本笔记?也是之前你们在空无一人的地上捡到的那本笔记?你们还当着奉经长老的面藏着却谎称自己没有看到过的那本笔记?”
赵照表情复杂地一连问出三个问题,问得王醴风的脸越来越黑,辩解道:“当时急着送走奉经长老嘛,嘴一快就说出口了。”
而何似,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边的罗朴略显担忧地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王醴风也对着何似催促道:“喂,从开始你就一直在研究这本笔记,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何似皱眉,一边听着几人的交谈,一边听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少女声音,内心纠结。“喂,他们在问你呢,你快跟他们说说呗,想想能不能让他们也看到我,这样我就找别人玩去,不缠着你啦。”
少女满怀期待地提醒道。何似无奈,还是决定先隐瞒一些内容,在不清楚其中利害之前,其余人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便道:“除了记录着一些有关炼器的内容,没有其他有用的发现。”
“喂!”
少女一听何似无视他的存在,愤愤道:“你又撒谎!”
毫无所知的几人皆陷入沉思。赵照摸着下巴道:“看奉经长老想要掩饰但又透露出的紧张,这本笔记必定有问题。”
罗朴无语道:“这用你说?”
王醴风也开始猜测:“但这么紧张的一本笔记,为什么会直接摆放在书架上呢?这不是人人都能随意翻阅?”
“或许是因为这本笔记的内容确实没什么问题,反而还很应该让人翻阅学习?”
不知何时回神的唐宋元不知何时地拿过笔记开始翻看起来,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吴咏、赵照和罗朴三人都没看过这本笔记,纷纷围到唐宋元身边共同阅览。就连少女也跟凑热闹似的飘在他们后面。“怎么说?”
赵照问道。唐宋元一边仔细读着笔记的内容,一边小声解释道:“这本笔记应该是一位炼器大能所记,里面的内容十分得细致详实,从前期的材料获取、处理,到后面具体的炼器步骤都一一记录得非常清楚。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面记录的几样物件最差都是法宝级别的。”
说着,翻页的手停在了记录浣纱灯的这一页。罗朴惊讶道:“天,所以浣纱灯也算是法宝级的器物?我还以为顶多就是个灵器呢。”
这时候又到了赵照展示消息灵通的优越性的时候,他道:“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浣纱灯啊虽说只是用来照明,但是其材料之难得、炼制之艰难,足以弥补其用途的受限,从而拉高它的级别。”
现今修仙界流传的法器按材料获取和炼制过程的难易程度及作用,将级别大致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古宝、玄宝。其中属法器级别的最多,故而取其指代一切蕴含法力并具有一定用途的器具。此外,法器、灵器、法宝又因炼器师的水平分为下、中、上、极四品;灵宝和古宝又以是自然造化还是人工炼制分为先天和后天,古宝为上古所遗留或者记载,而后世或是失去踪迹、或是失传具体炼制方法、或是没有失传炼制方法但尚无人复刻成功的器具,在如今可谓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玄宝则是从上界遗留下来的宝物,更是几乎闻所未闻。旁边的吴咏听完几人的对话,思索道:“那这么说来,物华宗许多地方照明皆是用的浣纱灯,还真是家大业大啊。这么多浣纱灯不会都是这本笔记的主人所炼制的吧?”
唐宋元还在仔细地查看关于浣纱灯的记录内容,依旧小声地道:“也许……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哦?”
方才吴咏也就是那么一想,后来又自我否定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却得到正面的回复,便鼓励唐宋元继续,“怎么说?”
其余众人也跟吴咏抱着同样的想法认为一个人炼制如此多的浣纱灯不太现实,都疑惑地望着唐宋元。唐宋元一时间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顿感紧张,说话的声音也就越发得小,甚至还有点结巴:“就……就是这里面所写的炼制方法……好……好像跟其……其他地方的不……不一样。”
赵照和罗朴都惊讶地瞪大眼睛,惊道:“你这都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看书,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看书,你到底看了多少书?”
就连何似和王醴风都吃了一惊,看向唐宋元的眼神越发惊奇。几人身后的少女也看着唐宋元,一脸欣赏地点点头。然而惊艳众人的唐宋元却更加紧张得不自在,甚至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其……其实……也……也没多……少,我……也……也是猜……的……”吴咏虽震惊于唐宋元的多知,但也体会到唐宋元的紧张,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摸摸唐宋元的脑袋,安抚着他的情绪,心下为其小小地骄傲着。最后还是何似反应过来众人的话题有所偏移,一句话给拉了回来:“所以,笔记本身的内容并没有问题甚至非常值得摆出来让大家翻阅,但是奉经长老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笔记的去向,甚至还要亲自过问呢?”
问题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吴咏回道:“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本笔记珍贵,所以很得长老爱惜?”
何似沉吟,不置可否。王醴风倒觉得不止如此,道:“这可能是一部分的原因,但这背后肯定还是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缘由。”
于是何似趁机提议:“若是如此,这本笔记不是我们能探究的东西,不论后面有没有人问,我们就当作没有看到过这本笔记,对此事毫不知情。”
此前奉经长老询问何似、王醴风二人时,他们并没有明确回复,而且这两天除了他们,二人也的确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动过笔记。众人默然,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想法。这个问题暂时只能这样,无法更进一步,吴咏便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道:“这本笔记的事情就先这样吧。那你们怎么办,这么多书都被墨迹污染了,你们是不是还没有抄?”
赵照和罗朴这才注意到桌案上尚未被清理干净的墨水痕迹。何似与王醴风也开始头疼,王醴风甚至还企图心存侥幸地道:“我想,就算少抄几本,奉经长老也不会发现的吧。”
其余五人皆像是听到什么梦话,一言难尽地望着他。唐宋元受吴咏安抚,心情已经缓和下来,说话也稍稍利索,至少不结巴了,只是声音还是很小:“我觉得,可能,不太行。奉经长老应该,对渊海阁里的经书数量了如指掌。而且,对于书籍一事,他一向都很严格。”
唐宋元此前时常来渊海阁,碰见过几次奉经长老带着弟子亲自整理渊海阁,对于每本书都是毕恭毕敬的谦卑姿态,但凡弟子稍有错漏,都会发脾气严厉教训。也因此,奉经长老一直没有真传弟子,跟随他打理渊海阁的固定弟子都是他从其余门下强行借过来的几位内门弟子,因为没有弟子受得了奉经长老这样的怪脾气。王醴风也听说过奉经长老对书籍的执念程度,抱头痛苦道:“那要怎么办?天要亡我啊!”
赵照一脸悲悯道:“同情你。”
罗朴也觉得他们可怜,伸手拍拍王醴风的头:“摸摸头。”
王醴风一脸别扭地顶开罗朴的手。何似也苦恼于现在的状况,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少女飘到他眼前,热情地毛遂自荐,好似完全忘记二人之前的不愉快:“我啊,找我啊,我知道!这里每本书的内容我都知道!”
对哦,这里还有只女鬼,不止一次地炫耀过自己的博闻强记。说不定,她真能帮忙复原?何似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只活泼过头的女鬼,但转念一想:就算她能帮忙,可他又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呢?这时,唐宋元默默举起了他的手,小小声地说:“或许,我可以帮点忙。这里有几本我看过,对墨迹被污染的地方还有点印象……但是,其他几本我可能就不太行了……”王醴风惊喜地看着唐宋元,一把握住唐宋元还在翻笔记的手,感动道:“好宋元,你简直就是救星。”
同时还不忘数落其余几人:“不像某些人,只知道看戏,不能帮忙。”
吴咏笑骂道:“喂喂,说谁呢,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帮忙收拾,才没让长老发现。哎哟喂,真是好人没好报,岂有此理啊。”
赵照也表示不服:“啧,也不知道是谁惹出这么些事,还说别人呢。”
罗朴支持赵照的回怼,附和地“嗯嗯”,同时对王醴风做了个鬼脸。“你……我……”王醴风哑然,就这样可怜地替某只大家不知道的女鬼背了锅。何似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只是淡淡地对唐宋元道了句:“那便多谢你了。”
引得唐宋元又是一整惶恐地回应“没有没有。”
然后又说道:“那剩下几本,就由我来复写吧。”
王醴风诧异:“你?”
“嗯,我之前……也看过这几本,根据前后内容,希望还能想起来吧。”
毕竟事情是因女鬼跟他赌气而起,与他也算是有关,便由他来弥补也是应当。其余几人联想到何似经常使些他们不知道的法术,以为是他背着他们偷偷来渊海阁学习,也不疑有他。但不知实情的王醴风却不好意思了,明明是他造成的问题,却要别人来解决,心里甚是过意不去。至此,虽然兴致冲冲而来,不仅没得到想要的新奇,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去,但渊海阁一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吴咏趁着还没日落,回寝舍提着行李就赶忙下了山,赵照和罗朴俩又搭档着不知道去哪乐呵,只余下何似、王醴风、唐宋元苦兮兮地继续在渊海阁里抄着书。此时,距离除夕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而他们不知道,奉经长老离开渊海阁后,内心也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