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春匍匐在地,萧廷也不用正眼瞧他,带着于则正几人径直走进院中,来到屋内。屋内,常正春的妻子徐氏急忙穿好衣裳,点上烛灯下去看茶。萧廷大模大样的坐在主位上,吹着茶盏中浮起的茶梗。秦硕、杨嗣业和于则正分立两侧。“殿下在此稍作歇息,末将去去便回。”
常正春连战甲也来不及穿,亲自引部分本部兵马三百人,疾驰至寿亭县前部驻所平叛。萧廷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头也不回的询问着身后三人。“你们觉得这个常正春,怎么样?”
于则正拱手施礼,缓缓道。“殿下,此人虽好饮酒,但六韬三略皆烂熟于心,有万夫不当之勇,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哦?果真有如此?”
萧廷顿时来了兴趣。据他所知,在前世能称得上万人敌的武将寥寥无几,能写入正史中的更是少之又少。若是常正春真如于则正所说,那自己岂不是捡到宝了。这时,秦硕则开口说到。“末将以为,所谓万夫不当,未免太过夸张。”
“倒有些自吹自擂之嫌。”
说着,秦硕还抬眼瞥了一下于则正。于则正却满脸淡然,显然对秦硕的质疑不以为然。时间会证明一切。萧廷手中的热茶逐渐变得温热,徐氏拎着茶壶准备走进来再为萧廷续茶。却不料宅院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随后房门被推开。竟是那常正春回来了!“殿下!”
只见常正春浑身浴血,手中拿着蛇矛,裹挟着血腥味步入堂内,然后丢下武器,来到萧廷面前俯首便拜。“为首的叛将已被臣亲手宰了。”
说着,解下系在短裤上的粗布口袋,双手举过头顶奉给萧廷。众人俯身观察,口袋中赫然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瞪着眼,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很难想象此人在临死前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场景。萧廷看了一眼便坐了回去,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温茶。语气平淡的问到。“常将军如此神速,是怎么平的?”
“臣领数百轻骑奔袭前部大营,眼见他营中起火,臣便甩开众骑,单枪匹马冲入营中。”
“趁着营中混乱,臣绕开乱军,摸至中军大帐,碰巧见他从帐内出来。臣便趁他惊愕之际,一矛将他刺死,割了脑袋回禀殿下。”
如此简单粗暴的平叛方式,就算是萧廷早有准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沉思片刻后,萧廷又问到。“那叛军呢?”
“回殿下,臣宰了叛将后,回程途中吩咐中军轻骑将叛军围在驻所,等候发落。”
这时秦硕冷哼了一声。“你可问清楚他们为何叛乱吗?”
常正春挠了挠脑袋,低头思索了一下。“臣约摸着,是因为最近有传言说,朝廷南迁,准备遣我们青锋营北上当炮灰,所以营中有了怨气。”
“这贼又不懂大义,受人蛊惑,也就……”常正春明显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小到与蚊虫的声音相当。“不过殿下放心,臣以后定会严加约束士卒,为他们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他们不懂利害,臣就叫他们懂得臣的厉害。”
看着常正春的憨样,于则正忍不住笑出了声,萧廷也罕见的挑起了嘴角。秦硕则不和时宜的开口说到。“常正春!你且听真,寿亭县距中明县不过数十里,太子殿下与诸位臣工就修整在中明县,且不说青锋营叛乱威胁中明县。”
“此次殿下前来寻你,倘若被乱兵围困,就算你死上个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够了!”
萧廷眼看秦硕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显然常正春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叛乱平定,虽然其中有取巧成分,但常正春甚至都未披甲,足见其压根就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萧廷横了一眼步步紧逼的秦硕,秦硕立马换上笑脸,悻悻地退回原位。随后萧廷看着把脑袋埋进裤裆里的常正春。“本宫相信常将军。”
萧廷从座位上站起来,又俯身拍了拍常正春的肩膀。“一定会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给本宫一个交代的。”
常正春闻言顿时感激的鼻水横流,对着萧廷指天发誓。不过就在这时,秦硕再次站了出来。“殿下!末将以为,常将军作为一营统帅引发这种祸端难辞其咎,此事发生也足以证明其统帅能力不足。”
“不如从禁卫军中调去都尉一名,协助常将军共同管理青锋营。”
好家伙,杀了郑达旦,夺了禁卫军统领一职不说,还想要染指青锋营?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而秦硕横插一脚的行为也激怒了跪在地上的常正春。抬起头来怒目看向秦硕。秦硕也毕竟是行伍出身,对于常正春的怒视寻常人早已吓得两股颤粟,而秦硕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冷冷的瞪了回去。“秦将军所言极是。”
萧廷不动声色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所以本宫将杨嗣业带来,看来是带对了。”
闻听此言,秦硕与常正春都是一愣。萧廷回头招呼着杨嗣业。“嗣业!”
“草民在!”
杨嗣业在萧廷身后鞠躬拱手。“本宫遣你为青锋营监军,与常将军共同整顿青锋营。”
“然后和你一起来的那些乡勇啊,也一并编入青锋营吧。”
“是!”
杨嗣业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下来。常正春悄悄望向萧廷,只见萧廷隐晦的点了点头。于是常正春心中也有了底气,向萧廷磕头谢恩。眼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秦硕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说了句“殿下圣明”就退了回去。望着跪在地上的常正春,萧廷忽然开口。“常将军且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常正春不明所以,站起身几步走到萧廷身前,俯下身去。只见他膀大腰圆,豹头环眼,一副虬髯好似钢针,双臂一晃不说有千钧之力估计也差不多少,若是放在史书中恐怕也少不了赞美一番。萧廷心中暗暗赞叹,心中顿生豪迈,于是开口对常正春说。“常爱卿且站直了身子!”
“本宫许你见我不必弯腰,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大楚北击蛮子之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