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子殿下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除了在皇帝面前故作稳沉,私底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莫要觉得他对你和颜悦色就是宠你,喜欢你,那不过是他心情好罢了,心情不好,随时随地要了你的命。原先伺候他的内侍在慈云观回京的路上死了,眼前这个贴身内侍叫安顺,是从宫里刚刚调过来的,伺候了他这几个月。他的名声,这些宫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这养伤的日子实在消停了不少,虽然冷清少话,却极好伺候,很少发脾气。所以就让人忘记了,他本身就是个脾气极坏的,是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人的命的活阎王。那内侍吓的跪在那里身子抖的跟筛子一样。李代元扫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怎么了?孤是吃人的老虎?”
“奴,奴才不敢,奴才知道错了。”
安逸日子过久了,他就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眼前这位不是老虎,可是比老虎还可怕,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些年东宫换了多少内侍,都是从内务府出去的,他岂能一点都不知?做奴才的,没有权利选择去伺候哪位主子,只能自己小心又谨慎,每日在心里多念几遍阿弥陀佛,多点几炷香求菩萨保佑,能多活几日,能活到寿终正寝。李代元狠狠地嘘了一口气,自己去取了小太监手里备好的朝服,一件一件的往自己身上套。安顺见状忙不迭的起身,搭手给他净面着装,然后随他一道出了院子,扶着他上了马车。东宫也在皇城里头,离皇宫就隔了一道街,很快就到了皇城的甪直门。这边马车刚刚停在门口,备好的撵就到了马车跟前。安顺扶着他下车,坐上撵,然后才进门朝议事的乾元殿走去。此刻时辰虽然还早,但是来早朝的大臣已经陆陆续续到了,见到他的坐撵,纷纷贮步朝他行礼。不拘来人是谁,他都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有人上前搭话询问他的身体,他一概不理。走到乾元殿下面还没有上台阶,他又突然改了注意:“安顺,还是去凤藻宫吧!”
尽管他已经努力了很久了但是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昨夜他又做梦了,梦里有一棵很大的老槐树,树底下有个小姑娘,手里捏着一串儿槐花笑着喊他:“长生哥!”
他有些等不及了,他想去看看。天说亮就亮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不用宫灯也能瞧见路了。坐撵穿过宫墙间长长的夹道,到了后宫,来了凤藻宫门前。宫门之上,“凤藻宫”三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李代元抬眼看着那朱红色的宫门脑子里有些恍惚。这个时辰太早,六宫妃嫔请安的时候还没有到,宫门前静悄悄的,偶有宫人经过也只是远远行礼,并不敢上前来。这倒是托了他自己那性子的福,让他这会儿能清静片刻。随行的小太监去叫了门,很快,宫门就从里面被打开,凤藻宫的首领太监梁宏亲自出门,对着他行了叩拜大礼:“奴才梁宏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代元点了点头:“起!”
梁宏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撵进了宫门,边走边道:“殿下这么早来给娘娘请安,娘娘一定会很高兴。这些日子娘娘忧心殿下身体,寝食难安,这下看着殿下身体大好了,定然能安心不少。”
李代元轻轻勾了勾唇,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皇后钟氏今年刚刚四十,这个年纪在宫里来说就好比那西山的日落,刹那芳华之后说没有看头就没有了看头。但是她却不同,年纪虽然不轻了,却保养的极好,走进能看见眼角些许细纹,远看却如同刚刚过双十年华一般。天庭饱满,鼻梁高挑,许是妆容的缘故,一双杏眸,精致的红唇,显得肆意张扬。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符她的身份,稳坐中宫,应该更求一个“稳”字,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她却不一样,该稳的时候绝对不会晃一下,该张扬的时候也不会委屈自己半分。皇帝也极喜欢她这样子,哪怕宠着张贵妃,依旧不会冷落了她,否则也不会在李代元刚刚一出生就立了他为太子。子凭母贵,应是如此。也无怪乎太子那般的性子,大概就是遗传了她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她本来还睡着,宫人也不敢吵醒她,奈何来的不是旁人,是她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的太子殿下,殿内伺候的人不敢怠慢,忙唤了她。听着李代元进宫来请安,钟皇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忙命人替她梳洗更衣。李代元刚刚进殿,她就搭着宫女的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李代元伸手一撩袍子,要跪地给她请安,人还没有跪下去就被她亲手扶了起来。“太子跟本宫何须行大礼?快坐,瞧瞧你这些日子,清减了这么多。身体是不是还没有痊愈?胃口可好一些了?”
说罢,亲手扶着他坐在靠椅上,一旁服侍的人极有眼色的拿了软枕过来给他垫在身后。李代元道:“已经好多了,让,让母后忧心,是儿臣的不是。”
钟氏看着他一脸的慈爱:“说的什么傻话。你父皇不是准了你好好在东宫休养,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说完对着梁宏道:“去,再加炭盆,命膳房煮点热汤。”
梁宏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还没有出门,便又听她道:“派人告诉各宫,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太子在这里,她不想让那些人来打搅。等梁宏走了,她才看着李代元道:“这么早入宫,可是有事?”
李代元道:“想寻父皇说点事,但是走到乾元殿前又觉得头隐隐作痛,所以干脆直接来母后这里躲个清静,顺便混上一顿早膳。”
钟氏道:“你这孩子。”
摇摇头,将那些说教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心里告诉自己,太子身体未愈,还是不要说这些他不喜欢听的话才好。“你寻皇上有何事?可否说给母后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母后虽说是女流之辈,但也不是那等愚钝之人。”
李代元轻笑道:“您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而是大蜀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