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行拖着快要散架的小身子骨，才走到胡同口，就有人一脸幸灾乐祸地跑了过来，对陆之行道：“哎呦，之行，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妈和那个尿在锅……不是不是，你妈和你带回来的姑娘打起来了！”

“什么？”

在肉联厂上了一天的班，陆之行累得脑子都木了，根本没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你妈和那姑娘打起来了，连你家的尿盆都甩出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这一回，陆之行可算听清了，他赶紧拖着酸痛的腿朝自己家走去。刚到自家门口，陆之行就愣住了。门口的地上扔满了东西，有被子，鞋子，碗筷，碗筷旁边还有尿盆。最离谱的是，他奶还盘腿坐在被子中间撕脚皮。胡同里的邻居都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李文娟和陈玉枝一边对骂，一边往外面扔东西。“你这死丫头，好大的脸啊，什么都不干，还要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你想得美！”

“我就吃，就喝，怎么啦？我告诉你，你休想指使我干这干那，老娘可不是好欺负的！”

“反了你了，等我儿子回来，我一定要让他把你赶走！”

“哼，你倒是叫啊！姑奶奶我要是不高兴，都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李文娟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把薅住陈玉枝的头发就往外拖。陈玉枝也不是吃素的，不仅反手薅住李文娟的头发，还下了狠劲往上拔。“哎呦喂，我的妈呀，杀人啦！”

李文娟痛得吱哇乱叫，陆之行被她叫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奶却懒洋洋地看了儿媳妇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撕脚皮了。“哎呀，之行，你妈和你媳妇都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过去拉架？”

“就是啊，看你媳妇那狠劲，别给你妈薅出个好歹来。”

“快去啊，没看见你妈都没声了吗？”

邻居们嘴上催着陆之行，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条胡同里，就数李文娟最泼辣无赖，有事没事最爱跟邻居吵架的也是她。这一次送煤球的活，也是李文娟靠着撒泼的方式从街道主任那里要来的，没争到这份差事的邻居们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现在见李文娟和陈玉枝打得你死我活，她们都觉得解气，哪里肯上前拉架。陆之行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只觉得心慌得厉害。陆之行刚进肉联厂，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他这几天的工作就是把刚宰杀好的猪扛下来，和师傅们一块吊起来分解。大家都欺负他是新来的，尽指使他干活。陆之行从进肉联厂的那一刻起，一直忙到了下班，除了吃饭休息一会儿，其它时间都在扛臭烘烘的猪。几天下来，他不仅扛得腿脚发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一吃饭就想起猪身上的臭味，根本不敢把饭往嘴里放。好不容易下班回来的他，就想赶紧扑到床上睡一会，没想到一回来，却要先面对两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之行，你可回来了呀！你快救救我呀！”

一看见陆之行，李文娟的声音里马上带上了哭腔。陆之行朝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林家的院子里，林大山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面对一院子的枯树叶发呆。林小美失踪之后，他们夫妻俩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就是不见她的踪影。他们又到公安局报案，这次公安局的人倒是受理了，可也没找到林小美的踪迹。在林大山和张春霞的世界里，林小美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随着风就不见了。“你们夫妻俩倒是会演戏啊！”

院子外突然响起林桂菊的声音。自从李国强的假身份被揭穿之后，林桂菊时不时就要来林家闹一场，哭着喊着要让林大山夫妻俩把他们给李国强的一百五十块钱还回来。“你怎么又来了？”

一看见林桂菊，林大山就觉得心烦。林成钢现在在家一蹶不振，林小美不见踪影，整个林家一片死气沉沉，林桂菊是三五天就来闹一场，搅得林家人不得安宁。“我怎么不能来？你们家小美和那个假女婿骗了我们一百五十块钱，还耽误了我们家红兵，我怎么不能来？”

林桂菊都快恨死林小美了。要不是她找了一个冒牌货，自己至于赔了钱，又耽误了孩子前途吗？“我都说多少次了，我们也不知道小美去了哪里？你没看见我们也在找她吗？”

林大山摊着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林小美不在，这个钱，你们赔给我。”

“我们赔给你？你是觉得我们家还不够惨吗？”

只要一想到天天在家发脾气的林成钢，林大山心里就堵得慌。“这我可不管！你们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天天来。”

林桂菊往院子里一站，一副跟你耗到底的模样。“好，好，你愿意天天来，你就天天来好了。”

林大山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他快走几步进了堂屋，用力甩上了门。“你以为你关门，我就拿你没辙吗？”

林桂菊站在院子里叫骂了一阵，又走到院子外面叫嚷了起来：“大家给我评评理啊，林小美骗了我的钱啊！还害我们家孩子空等一场，林家人没有天良啊！”

四周的邻居听见林家的动静，都纷纷站出来看热闹。“这不是张春霞的娘家嫂子吗？怎么又来了？”

“她不是被林小美的对象骗钱了吗？最近经常来要钱。”

“林家人说林小美不见了，是不是真的啊？”

“这谁知道啊？林小美不是怀孕了吗？你说她会不会是偷偷躲到哪里生孩子去了吧？”

“不会吧，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这可不好说，你没看林小美平时做的事就挺出格的。”

“嗯，也是。”

……院子里，林桂菊还在叫骂个不停，堂屋里，张春霞和张秀兰就跟被人抽了魂似的，呆呆地坐着，半天都没动静。突然，林成钢的房门开了，林成钢手里拿了一把程亮的柴刀，追着林桂菊就砍了起来。“救命，救命，杀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