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泰,是否过于看轻我宇文氏?”
出了书房门,宇文氏二子宇文连究竟还是未忍住问出口。瞧着似乎是沉浸在什么中的长兄,他的眉头也是皱起,“阿兄?”
“阿泰目之所及,确非你我能相较。”
宇文灏答非所问,宇文连有些糊涂,倒是身边的宇文三子宇文洛生瞬间恍然大悟,“阿兄,你的意思是,大王是故意对那契胡尔朱一族听之任之?”
宇文灏点头,“如今南梁既立,柔然强悍,六镇早已暗潮汹涌,若想保后方安宁,为今之计最妙,莫过于扶植新豪强,豪强好立,但想让人心悦诚服,依靠朝廷,未免期望过高。”
北方范围之内,有这么一支已成气候却又未成大气候还让百姓心悦诚服的一支盟友在,既能震慑后方又能免去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尔朱一族之荣耀,今后只会贵不可言,又岂是宇文一族所能相提并论?宇文颢的脸上复杂未明,月光之下,更是增添几分阴沉。宇文连与宇文洛生面面相觑,随即皆是沉默。天子之心,帝王之策,果然非是常人所能企及。这厢兄弟三人也是各怀心思,另一边,书房之中,宇文泰已是尽数对阿父诉说了自己的考量。只是,宇文灏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是淡淡,宇文泰的脸色微变,“莫不是耶耶以为阿泰所言不可取?”
“非也。”
宇文灏的脸上浮起一抹笑,骄傲一览无余,“黑獭,若论当世之才,你较之那位尔朱一族现任主君,亦不在话下。他日若有机缘,我宇文氏当家,定是在北地坐头一把交椅。”
宇文灏的溢美之词并未让宇文泰的脸上有丝毫放松,相反,他的眉头已是紧紧蹙起,“孩儿听闻,那位尔朱小郎君与如愿一般,皆是俊美无铸。此番如愿与如罗小娘子结秦晋之好,那位小郎君,似也有意前来观赏一二。”
醉翁之意不在酒,尔朱小郎君对武川既有笼络之意,他宇文泰自然不能错过这机遇,宇文泰目光深沉,心中已有计较。“宇文一族在武川多年,若是能让他宾至如归,之于宇文氏和武川,总不会是坏事。”
宇文灏摇摇头,“贺拔三郎之言,只有五分真。黑獭,莫要轻易被他人钻了空子。”
“平日有五分真,这一次,黑獭愿意相信,是十分诚意。”
宇文泰冷笑一声,贺拔岳是什么人,他可是比谁都了解,就算他是千年狐狸练成精,到他手里,也得折损些阳寿。•••••••••怀朔,贺拔府邸,深夜,已是静坐许久的人笑容皆是消失不见,“宇文泰,你倒还真是个人物。罢了,既是你脑子够好使,多你一个,也不多。”
烛光之下,贺拔岳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但眼神,已是一片冰冷!••••••••••••••武川独孤一族小郎君的婚事,在经历了这许久等待之后,终于是该落花结果时候了,独孤府是喜气洋洋不在话下,整个武川也是被欢悦所笼罩,他们最俊美无铸的独孤郎终于成家立业,可不是可喜可贺么?街上往来之人熙熙攘攘,话里话外的谈资始终都围绕两个人,一件事,这武川镇,倒是比想象中要热闹繁华,还有,这独孤一族的小郎君,魅力,似乎也忒大了些。“塔拉,你说,这独孤郎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貌比潘安,与女子相比还美上几分?”
马上之人声音带笑,身边的奴仆已是脸上含笑,“郎主之英俊潇洒才该是男子气概,独孤郎若真如传闻所言,未必是独孤氏之福。”
白皙英俊的男子脸上浮起一抹笑,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几乎让人起鸡皮疙瘩,“死相!”
“•••••”这俩人,脑子真是进水了才是。目睹全过程的李虎一脸啼笑皆非,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发觉身边的人自始至终都未移开过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发觉那个“死相”正与身边的独孤如愿四目相对。干咳一声,李虎颇是尴尬,“如愿?”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是在武川领地,阿佐,你我丁当进地主之谊。”
独孤如愿已径自往那怪异主仆二人走去,李虎连忙跟上。如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宝久闻独孤郎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客栈内,秀荣契胡尔朱一族新任族长尔朱荣笑容满溢,触及独孤如愿身边似乎在忍耐的李虎笑容更大,“阿父今生只有天宝一子,故得此名,让小友见笑。”
“父母之爱子,人伦纲常。”
独孤如愿脸色丝毫未变,尔朱荣的脸上难掩欣赏之意,“久闻独孤酋长当世英豪,之于独子更是严父,与之相较,家父却是逊色了。”
抿一口茶水,尔朱荣白皙俊秀的脸上很快也有几分嫌弃,“南蛮子的东西,就是这般粗鄙!”
阿佐到底不是这位尔朱郎君的对手。瞧着已是脸色青绿的好友,独孤如愿叹口气,“阿佐,我与尔朱郎君有话要单独说,你可先行离去。”
李虎倒也没拒绝,换做现在任何一个汉人,听闻这样的话,估计都不会愉悦。这个尔朱荣,简直欺人太甚!“尔朱郎主若直接开口,阿佐未必不会同意先行离去,何苦口出伤人?”
“我尔朱荣做事,从来都只看结果。”
刚刚还是戏谑的脸此刻已是严肃,独孤如愿心里一冷,“小郎君,这里是武川,非是秀容。”
“六镇与秀容,皆是大魏领地,还是说,已是暗涌波涛的六镇,早已准备鱼死网破?”
尔朱荣笑容更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逼人,“六镇之初,可是太祖所立,虽胡人没有汉人礼义廉耻那一套,但忘了祖训,是否也是可耻?”
阿兄所言,虽有隐藏,可对这尔朱小郎君之评价,倒也没错。独孤如愿心里有数,那散尽家财只为天下安康的尔朱一族,比起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是最大的祸患。昔年汉末董卓乱天下,若是假以时日,这位天宝郎君,乱了天下,也未尝不可知,“你这般柔情似水的眼神看我,天宝也是会醉的。”
尔朱荣忽的上前,四目相对也是迷人一笑,“独孤郎之姿色,当真冠绝天下,若是早出生几年,只怕也没那慕容冲之事了。”
“尔朱小郎君客气。”
还真是,宠辱不惊,尔朱荣颇是满意自己看到的结果,不错,此番武川之行,倒也没白费,“独孤小郎君,确是天下无双。”
距离已经挪开,尔朱荣已是缓了神色,“他日若有幸,还望小郎君能与尔朱一族守望相助。”
“此番尔朱小郎君应是还有他人要见,如愿先不打搅。”
“我要见那人,独孤小郎君不也很熟?素问武川独孤酋长气概豪迈,与各豪族皆是兄弟相称,到了小郎君这一代亦是如此,既是兄弟,见我这个外人,遮遮掩掩又是何意?”
“小郎君,勾心斗角之事,是小女子所为。”
“如此,倒是尔朱荣轻慢了。”
嘴皮子倒是利索,对这小子,他倒是兴趣更大了。尔朱荣笑容更大“素问独孤郎侧帽风流冠绝武川,不知此番尔朱荣能否有幸一睹风姿?”
“传言未必可当真,小郎君见笑了。”
独孤如愿礼貌颔首,尔朱荣的脸色稍许缓和。不错,总算是有点独孤酋长的影子,终究是血性男儿。独孤一族,他终究没看错。(九七有话说:尔朱荣啊,北魏末年乱朝纲的大军阀正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