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那独孤郎？”

“是，小人不敢欺瞒。”

有意思，独孤如愿，你今番来，是想敲山震虎还是预备挑拨离间，本王真的很有兴趣，不过，无论你是哪一个，本王今次，都不想听到！“王爷？”

“杜粲既遣你入京，必有道理，骆超，莫要耽搁。”

“是。”

摆明了心有不甘的人脸色已比黑夜还阴沉，都是追名逐利的小人，那杜粲，至少还有几分脑子，这个骆超，却只剩下贪心，尔朱兆的脸上全是阴沉，对上同样是若有所思的阿叔心头更是恼怒，“阿叔，那独孤如愿来了，”“这般快？独孤郎对尔朱氏，确是忠心耿耿。”

尔朱荣不怒反笑，“还不请进来？”

尔朱兆未拒绝，只是，触及眼前还是一身女衣装扮之人眼中全是蔑视，雌雄不分，只能为人娈，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简直是痴心妄想！···········“尔朱氏子孙，勇猛有余却是智谋不足，所以尔朱氏只愿为外戚，享万世尊贵，不会企及天子宝座，也正因为知晓个中道理，大王才会对尔朱氏依仗至今。”

灯火通明中，尔朱荣一脸真诚一览无余，独孤如愿却是轻笑，配上刻意修饰的脸，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之美，饶是尔朱荣自认定力十足也是忍不住身躯一震，若当真有美人如斯，常伴天子身侧，红颜祸水根本是理所应当，这独孤如愿，当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独孤郎若有女，可否配我尔朱氏外孙？”

“独孤氏至今无子息，怕是要辜负王爷所愿。”

独孤如愿垂眸，“杜粲将军于秀容确是忠心耿耿，还望太原王莫要错失良臣，胡氏虽以利许之，但于杜将军而言，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天下太平才最紧要。”

“天下太平？独孤郎莫不是以为，凭那胡氏妖妇，就可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尔朱荣冷笑，显然是丝毫都不赞同，“杜粲愚忠，本王若非看在昔日情分，这秦州之主，早就换人来做！”

“昔年莫折念生以流民起家，于秦州建秦国，如今秦王府刚易主，若现今再换主，怕是太原王有天大的理由都没资格插手，王爷刚刚已明言，于大魏，只愿为外戚，不愿为至尊，既非至尊，定国安邦，不该有王爷一手主导，越俎代庖，总是僭越！”

“放肆！”

尔朱兆一脸愤怒而入，这独孤如愿，当真越说越过分，若不给些教训，怕是全天下人都要笑话太原王府外强中干！可是，瞧着已挡在自己面前之人，尔朱兆眼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阿叔？”

“独孤郎苦心孤诣为秀容与尔朱氏，尔朱荣心领，他日若有机缘，尔朱荣定会报答。”

尔朱荣的脸上全是笑意，独孤如愿亦是礼貌颔首，“如此，就不打搅太原王了，”“阿叔！”

“闭嘴！”

尔朱兆怒意未消，眼中尽是恨意，看的尔朱荣心更冷，何止有勇无谋，简直就是草包一个！“万仁，立即启程去洛阳与菩提会和，记住，务必赶在骆超之前，此番，却是你我太过心急，肆、并二州，若再加一个秦州，就算是萧宝寅，与尔朱一族相较，于大王言，都不是祸害！”

“······”···············“站住！”

“姜大人。”

独孤如愿缓缓转身，已是恢复男儿装扮的俊脸比之傍晚更添几分清俊之色，虽无女气，倒是韵味丝毫不减，只是，这么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脸，却名副其实是个狠角色，“人不可貌相”，古人当真诚不欺我也，“独孤郎既已刻意让鄙人跟随至此，想来亦是有话要与齐王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面前人，姜俭心知肚明，“独孤郎有话请明说，此地闲杂人等，已尽数退去，”“帝子至尊，因亡国故流亡北地，为大魏厮杀多年却于如今反，外人看来是处心积虑，可于如愿看，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连那丹阳王都知晓不可为，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之，个中苦楚，怕也只有齐王殿下可知，齐者，亡国也，大王挣扎于此字半生，如今重蹈覆辙，虽将己身生死置之度外，于公主与诸公子，岂非不公？”

“独孤郎善谋人心，确实名不虚传！”

清朗的男声在黑暗中更添几分魄力，独孤如愿微微颔首，“齐王殿下，确是百闻不如一见，”“独孤郎，亦是，”萧宝寅已有风霜的脸上尽显疲惫，“胡氏妖妇祸乱朝纲，大王懦弱，满朝公卿尽是那郑俨徐纥一党，奸臣当道，天下大乱，大魏国之亡矣，本王所求，不过明哲保身，亡国帝子，本就身份尴尬，若遇明主，当还有一线生机，可现今，”话音戛然而止，萧宝寅方才警觉方才说了什么，倒是独孤如愿依旧面色未变，“大王肺腑，明眼人尽是心知肚明，南阳公主，素以贤民闻，若非知晓殿下难处，绝非愿意跟随大王至今。只是如愿以为，大王既是明哲保身，凡是莫要做的太绝，否则，即便有朝一日兵败身死，至少可保阖府平安！”

“大王！”

“无碍！”

萧宝寅的脸上已尽是轻松之意，“此番秦州之行，能得独孤郎之苦心，当是萧宝寅之幸，”脸上有一丝惋惜，萧宝寅心内亦是五味杂陈，若今时今日他非是此等境遇，大抵，也会想与这世道争一争，至少，这等人才，也要囊入齐王麾下，“独孤郎以天下大义为先，本王佩服，他日若有机缘再见，还望独孤郎，莫要忘记今时今日。”

············“····这齐王，倒与想象中不一样。”

“仁义太过，英勇有余，只能为人臣，不可为人君，昔年齐国明帝何等果决，宁可选东昏侯那般人为君也要弃了萧宝寅，原因，尽在于此。”

黑暗之中，独孤如愿声音冷冷，“为人臣者可流芳百世者，为人君，就是己身万劫不复，尔朱荣看的通透，所以才有今时今日这般，可尔朱氏子孙看不明白个中道理，到头来，秀容覆灭，也只待时间早晚！”

“如愿！”

赵贵颇是后怕地往周遭扫视一番，察觉并无人在方才松口气，可下一刻，瞧着眼前仿佛从天而降的人亦是傻了眼，“黑，黑獭？”

“真的是你二人，”“是那尔朱兆报的信。”

“是与不是，不甚重要，”宇文泰面色淡淡，倒是已然匆匆赶来的李虎面色凝重，“都解决了，”眼带责怪看向好友，李虎心头是说不出的埋怨，“如愿，元贵，你二人当真以为葛荣与你二人一心不成？”

“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虚与委蛇至此，已经不容易，”独孤如愿脸上浮起笑，“阿佐，做的不错，”“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如愿，若不想死，现在就离开秦州！”

宇文泰的牙都要咬碎了，“南境之事，你不要搀和，暂避锋芒最紧要。”

“····多谢。”

宇文泰别过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着实让赵贵怀念起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时光荏苒，尤其是身处乱世多年，他们还能有几分昔日的赤子之心，已属不易，那葛荣与尔朱荣倒是未说错，“武川男儿，的确个个皆是好样，”“黑獭，阿佐，待他日事平，我等再归武川，定能让六镇再兴。”

“不会有那一日的，”宇文泰声音冷冷，“元贵，你再这般幼稚，只会让你二人死无葬身之地，”触及一脸平静的独孤如愿，宇文泰的脸色至始至终未变，“他日秀容再见，该讨回的，宇文泰定会一字不差！”

“当然，独孤如愿，从不敢忘。”

···············“黑獭？”

“秦州一地，已无你我二人容身之处，肆、并二州，侯莫陈悦风头正盛，阿佐，你我为今之计，唯有前行洛阳，助力尔朱兆。”

尔朱兆？李虎眉头蹙起，显然不甚苟同，宇文泰的嘴角却是浮起一丝怪异的笑，“除了尔朱兆，如今你我，无更好的选择。”

天涯共此时军营，大帐中默默叠起已看完的书信，贺拔岳已默默起身，瞧着身侧还未有动静的二兄，他的脸上难免有遗憾，二兄其人，与那萧宝寅，何尝不是一路人？“先斩后奏，宇文小子，是当真以为我二人非保他不可？”

“二兄，你我别无选择，怀朔与武川虽不复当初，可无论是贺拔氏、独孤氏还是宇文氏，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昔年行军途中偶遇那疯道人言，日后阿斗泥定会死于非命，而且，还是自己人之手，如今想来，似乎也有些道理，”贺拔胜飞快起身，“阿斗泥，你这般毫无原则，被人坑害，理所应当！”

若是真死在自己人手上，也好，他贺拔岳这一生，最恨就是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