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薛尚书才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错误。他支吾着,正准备向皇上辩解时,却听大理寺卿那位齐大人上前一步,朗声对皇上说道,“微臣不知薛尚书为何如此断定二皇子府中定能发现证据,单凭这御案之上的假令牌,便足以证明有人想借此事落井下石。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缓缓转头望向薛尚书,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已经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不住得磕头认错。这其中确实有蹊跷,至于内里详情,皇上看了一眼赵秉褀,“老七,这件事既然你是受害者,那便还是由你去查。薛礼怀伪造假证,诬陷皇子,当即革职。也一并交由你去处置。”
“是!儿臣领命!”
赵秉褀低头应道。而后,赵秉褀便让侍卫进来带着薛某人一起退了出去。御书房内,只剩下二皇子赵秉南跟大理寺卿齐于浩。“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事?”
皇上见他们俩还不打算走,便问道。齐于浩这才向皇上汇报了翊坤宫投毒案一事,赵秉南站在旁边,敛神旁听,期间却未曾发一言。听完齐于浩的一番说辞之后,皇上沉思良久,都无回音。“皇上可要看看证人口供?”
齐于浩做事向来仔细,东西早就备好了,证据确凿,皇后想赖都赖不掉了,只等皇上过目。皇上抬眼扫了齐于浩一眼,却转向赵秉南,“皇后乃朕发妻,她虽平日里苛刻了些,但以朕的了解,她断不会无端害人性命。这件事,南儿你看着办吧。”
赵秉南唇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低下头来,“是,儿臣领命。”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皇上并不打算深究,但是又怕赵秉南心中不服气,所以把决定权丢了过来。让赵秉南自己来断案,以他的聪慧绝对不会领悟不到皇上的心意,也不会对皇后下狠手。轻描淡写之间就将一件谋害人命的案子,提前做了了结。他们俩从御书房里一起出来之后,赵秉南对门口的徐公公行了个拱手礼,“多谢公公提醒。”
徐公公赶紧还礼,轻声道,“不敢当不敢当,二殿下太客气了,折煞老奴。”
赵秉南微微一笑,“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劳烦公公多多提点,这礼您绝对受得起。”
徐公公却装作听不懂,悠然道,“老奴不过是做些本分罢了,二殿下言重了。二位慢走!”
齐于浩跟着赵秉南沿长阶一路向下,离御书房越来越远之后,才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不觉得憋屈吗?咱们好不容易有了把柄,皇上一句话,却让行凶之人这般轻松就能脱了罪。”
赵秉南望着他,淡然一笑,“咱们这位皇上,你还不知道吗?痛不在他身,他便永远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那翊坤宫投毒一案,殿下打算如何结案?”
齐于浩深知,虽然投毒是真,但这证据,确是他跟殿下一起合谋而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赵秉南一想起孟小冬所受的苦,幽深的眸子里就滑过一道阴冷的光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从来没打算轻饶了那些想害他以及他身边最重要的人的那些恶人。“可是皇上那儿……”齐于浩担心若是做得太过分了,引得皇上不满,这反倒对殿下不利。“皇上心疼他的发妻,这是人之常情。皇后自然是动不了的,以咱们眼前的局面,也动不得了。不过,翊坤宫那么大,替她松松土木总是可以的吧。”
赵秉南勾起唇角,露出腹黑的笑容。齐于浩顿时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也跟着笑出来了。翊坤宫投毒一案,最后通报的结果是心怀不轨的厨子丧心病狂在点心里投毒,并且在事发之前已经逃逸。不过也已经被捉拿归案,虽然结果说是与皇后无甚关联,但毕竟是在她宫里出了事。是以结果呈报给皇上之后,皇上不轻不重地斥责了皇后几句,罚了她一个月的俸例。这在赵秉南看来,已经是轻之又轻的结果了,可皇后还是气得不轻,在大皇子面前抱怨大理寺的人取证之时把翊坤宫弄得乱七八糟,好歹她也是正宫之后,怎么能让一群侍卫借着查案之名在寝宫内外随意搜查。大皇子赵秉珅是个直肠子,总觉得此事是母后受了委屈,又到皇上面前进言,“莫说这二皇子妃无事,就算她真的不幸误食毒点心,也只是投毒之人的过错,母后也是受牵连。二弟跟齐大人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些,还请父皇还母后一个公道。”
皇上不仅没有收回对皇后的惩戒,反倒是连带着将大皇子也骂了一顿,说他愚孝。皇后听说赵秉珅特意跑到皇上跟前替自己说话后被训,也没半点好脸色,不仅没觉得这儿子贴心,倒是觉得自己又被拖累了似的。赵秉珅对皇后的一片孝心,却落得四处得罪人。孟小冬在府上听到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都不免替这位大皇子叫屈。虽然他确实有些看不起自己,但对自己母亲这份心总是好的。虽说儿女多了,这一碗水是有端不平的时候,但皇后的心也偏得太过明显了。大皇子赵秉珅是嫡长子,却因资质并不那么卓越,而不受皇上喜爱,也得不到自己母后的青眼,相比同母所出的三皇子赵秉煜,他逊色太多,也卑微太多。孟小冬跟赵秉南说起这事时,还不无感慨地说道,“看来子嗣太多,父母若不能一视同仁,孩子也是受苦啊。”
赵秉南宽慰道,“你放心,以后不论咱们生几个,我都会一样疼爱。”
虽是半开玩笑的戏言,却也是他的真心话。翊坤宫之事,说到底,是他自己有些心急了,拉着孟小冬一起设局,结果并未能撼动皇后一分一毫。所以每次二人独处时,他都会想起那日她口吐鲜血,虚弱地倒在榻边的模样,无意识地只想拼命补偿她,什么事都不让她碰,也不让她费神,几乎都快把她当菩萨在家里供着了。眼看再过几日,便是新岁了。依规矩,孟小冬要跟赵秉南一同入宫。除夕夜,宫中会设一场夜宴,无外臣,只有皇亲国戚参加的一场家宴。“若是不想去,咱们便推了。”
赵秉南目光里满是宠溺。孟小冬知道自己这身份在皇族之间本就是不齿的,若连一年一次的宫中夜宴都不参加,那不知道又会给自家夫君带来多少流言蜚语。她摇了摇头,微笑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