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宛急道:“为何沉默?”
她忍不住站起来,就要往窗边走。那人突然开口道:“小人找到一个重要信物,请王妃过目。”
林若宛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她稳住情绪道:“你打开窗户,扔进来即可。”
话刚落地,从窗边飞进来一样物品,正落到她的脚边。她捡起,却愕然发现是她今日刚丢的耳环!难道……她被恐惧攥住了心神,颤着声音问向窗外:“你不是……你、你是谁?”
无人应答。她鼓起勇气走到窗边,却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窗下哪还有人?躺在地上的那人,脸色青黑,分明是死了!林若宛尖叫一声,昏了过去。天渐渐破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满朝文武乌压压跪了一片,低垂着头,展现的是无比恭顺的姿态。垂下的冕旒微微地摇晃着,模糊了后面皇帝的神情。皇帝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眼神晦暗不明。他微微颔首,随着小太监尖利的声音,早朝散了。近来在朝堂上,各方势力交锋,他身为天子,自然不愿看到内斗。只是最近,各种天灾人祸一起降临穆云朝。先是各地旱涝不均,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今年秋天,百姓并没有等到一个好收成。各家各户都勒紧了裤腰带,粮食问题一日不解决,百姓就饿一日肚子。国库的补贴一轮轮往下发放,也大开粮仓,赈济流民,可百姓依旧怨声载道。本朝建国不过百年,正是蓬勃强盛之时,人民安康,出现这种粮食困难的情况真不多。更雪上加霜的是,胡人也遭遇着同样的困境,但他们更是物产贫瘠、无能为力,于是又像以往一样开始骚扰边境居民。这些年,与胡人大大小小矛盾不断。先皇刚建国时,急需整顿内政,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与胡人开战,于是相互妥协,各退一步,以和亲的形式维持着两方的表面和平。于是先皇挑选了一些貌美的皇室女子,送到西域和亲。皇帝作为当时的太子,自然也要服从这一政治安排,自己也娶了一位西域贵族女子为妾。那女子自称汉名为姮娘,美貌非常,一双蓝瞳摄人心魄,是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绝艳。本来皇帝纳她为妾只是出于和亲的政治需要,但见姮娘的惊人美貌,竟也不可自拔地迷恋上她,姮娘在东宫一时风头无两。只可惜姮娘福薄,在东宫待了一年半载,虽一直深受宠爱,但却因疾早逝。似乎姮娘的早逝是个信号,标志着和亲维持的表面关系是多么脆弱,自那以后本就关系紧张的两方越来越水火不容,冲突不断,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却愈演愈烈。胡人先是派人伪装成无赖地痞,去穆云国边境滋事寻衅,试探朝廷的态度。出于人力、财力、武力的多方考虑,朝中仍然是主和派占大多数,先帝也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胡人的小小胡闹,没有采取什么举措。只是这一默许的态度,却让胡人更加变本加厉,他们开始不断制造冲突,激化种族矛盾,在边境搅起不少浑水。先帝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只是正要采取行动时,却不幸病重,不久就驾崩。如今的皇帝,面对的正是愈发猖獗的胡人势力,他一直都在默默积蓄力量,加紧训练军事,只等一个合适时机,出兵西域,给胡人一个致命打击,让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挑衅穆云朝。只是,自他继位十多年来,千等万等的时机准备就快成熟时,却又赶上天灾人祸,朝中各方势力趁机兴风作浪。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心中涌起一阵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是天地主宰,他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的每个决策关系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死存亡。没有人能为他分忧,因为他绝不相信任何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向来戒备心极重,君王的权术他最明白不过了。所以,无论他表面上如何信任一个大臣,他始终不会做到全然放心;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宠爱一个妃子,他也绝不会付诸真心。就连姮娘……他的确对姮娘动过心,她美貌、天真、可爱,他很难不喜欢。只是,这样的喜欢,跟喜欢一株花草、一个宠物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权势,他并不真正在乎什么。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姮娘作为西域胡人和亲的工具,他作为太子能宠爱她实在已经仁至义尽,不然,他大可以冷落着她,甚至羞辱她,只是他还没无聊到这种程度。只是,做一个过于清醒的人也太孤独了些。他的子嗣并不成器,在他看来,无一人能担起这天下。二皇子叶无痕,武功平庸,在朝堂里表现平平,发表的政论尽是老一套,比朝中的许多老臣还要古板,性格沉闷,不会变通。六皇子倒是机灵讨巧,才思敏捷,文武双全,是个少年人物,而且是皇后所出,名正言顺,只是还年龄太小,不足以承担大任。皇帝面色沉静,心中沉思。其实二皇子叶无痕本来不是这么沉闷的个性,皇上还记得他小时候在一众皇子里最爱出风头,无论是骑射之术还是五经之礼,叶无痕都是样样拔尖。但皇上从小就不喜欢他,因为他的母妃。叶无痕的母族势力并不强大,只是一个寻常的官宦之家,但是家风自由。他的母妃从小无拘无束,像男孩子一样被养大,男孩子干过的事情她都干过,性格也是豪爽大方。当时,皇帝正是看中她的个性,像一阵无忧无虑的田野的风,给沉滞的后宫带来蓬勃的生气。但他母妃性格倔强,受不得委屈,更不屑于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其实她入宫之前已经心有所属,皇上是横刀夺爱,强行拆了鸳鸯。皇帝看得出他母妃对后宫的轻蔑和不屑,甚至能感受得到她对于自己的漠视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