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威胁您了吧?”
肖地依然留下来保护谢知,冲颜绯咧嘴笑,“颜小姐,以后这种大半夜埋伏在半路的变态,您就全权交给我们,保证打过一次就变乖,不需要您自己动手。”
颜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危机解除,谢知牵起她的手拾级而上。颜绯又一次不知所措了。在今晚以前,颜绯都是一个人走这条路的。听姑姑说,那间剧院一开始只是一个破败道观,住着几个天天出去招摇撞骗的算命风水大师,随后土地被圈划售卖,道观也被推倒重建,那些算命大师就再也看不到了。颜绯的父亲颜崇生前是一个话剧导演,颜绯从小就跟着父亲泡在剧场,熟悉一部话剧从起草创作到搬上舞台的艰难流程。后来市场不景气,话剧渐渐乏人问津,原有的剧院租金水涨船高,颜崇迫于无奈就开始重新选址,正好听说东郊有廉价房产,买了之后才发现被坑了,不做旅游度假开发的话,谁会来深山老林看话剧!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颜崇只能再砸钱装修改造,才慢慢有了现在的设计和规模。颜绯记得,为了这件事,父亲当时还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她长大后才明白,一对夫妻如果想吵架,理由往往是不需要特意找的,因为不爱,所以可以随意互相伤害。在父母去世后的六年里,这个外人看来阴暗荒凉的地方,是颜绯最安全的港湾,而眼前这条阶梯小道她走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牵着自己的手,穿过乱草丛生的阴霾,走向湛亮的月光。浪漫和感动的情绪一闪而逝,颜绯到底是看得清现实的,她反握住谢知的手,在第二个台阶就停了下来。“谢知,”她吐出一口气,仰头时,星月光辉尽数落在她的脸上,有种慑人的美,“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于,男人可以把温柔当绅士,但女人不行,女人是会当真的。”
颜绯抬起小拇指,点着指甲盖:“别看现在只是小小的麻烦。”
又张开手,白嫩的五指舒展,活动着筋骨,面上巧笑倩兮:“一旦被我缠上,您可就要承受大大的麻烦了,要真到了需要三爷您动手清理麻烦的程度,我可能会招架不住呢。”
都是聪明人,谢知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薄唇蓦然抿紧。在遇上颜绯以前,他从未想过女孩子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顾虑,这让他有种无处使力的错觉。颜绯见他没说话,心想该说的话已经传达得差不多了,松开手,却并没能摆脱他。谢知看着文弱,力气却不小,手掌向前,架在颜绯的腋下,将倔强的小姑娘直接提了上来,和他并肩而立。他眉眼平静:“当真就当真吧。”
“你……”颜绯彻底看不懂他了,他不缺钱不缺爱更不可能缺女人,如果性向需要的话,男人也是不缺的,为什么要在最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对她施展柔情攻势。是笃定她会妥协,还是也和那些有钱人一样,只是馋她年轻的身体,喜欢玩玩刺激就丢掉?不是。颜绯无比确定谢知不是那种男人。而是另外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男人。最可怕的是,她还该死地怂了!……舞台上的周水歌正跪伏在地上哭泣,灯光浓缩成一束,将她颤抖的身影笼罩住,哭声由弱到强,又由强渐弱,带着百年不消的恨意从手臂间传出,在偌大的剧院大厅里久久回荡。今天排演的剧目叫《未亡人》,是一部背景跨越民国、近代和现代的情感伦理剧,由三代人共同谱写。剧中,水歌一人饰演三个角色,经历三段人生的变故和坎坷,这对演员自身业务能力的要求是很高的。颜绯最初写剧本的时候,是计划拍成三个单元短剧,可以根据人设慢慢选角,没想到周水歌看过剧本后主动要求一人出演三个主角。这一点很出乎颜绯的意料。周水歌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失真,让颜绯很难想象她化作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时,那种歇斯底里极具毁灭性的状态会是怎样的。现在,她终于见识到了。这是周水歌排演以来发挥最好的一次,跟她搭戏的陈烈然也被震撼到了,好的演员是相互帮助的,这一场,两人的情感交流达到空前一致,从舞台圆心出发,那种从灵魂深处爆发的决绝,以席卷般的速度扩散到空气里的每一颗微粒上:“我爱你,爱到心脏都呕出鲜血,我也恨你,恨到血里都是死亡的利器!”
“不,死亡不配拥有你,死亡是阴冷的,而你是光明!”
“你是我心中,早已死去的未亡人!”
……“好!水歌这个情绪抓得不错!”
詹东明啃着鸡腿鼓掌,其他演员都在房间里研读剧本,轻易不会出门,整个剧场最闲的就是他了。面对这样激烈迸发的情感演绎,镜头后的颜绯却走了神,她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段台词,然而,当周水歌用尽气力说出来时,她突然觉得无比契合。詹东明拍拍她:“还不喊卡嘛?想让人家趴到啥时候?”
“卡,很好,收工。”
颜绯蓦地回神,收拾镜头时,正好看到台上两个主演短暂的眼神互动,她心中闪过一丝沉重,“今天就到这儿吧,陈烈然,你出来一下。”
颜绯把陈烈然叫到门外,又把门带上,肃着脸小声问:“你们商量过的?刚才那段背着我排的?还是说……你们俩在谈恋爱,情难自禁加了这么一段?”
“导演,刚才那段不好吗?”
陈烈然不答反问。“好。”
颜绯诚实道。“那不就行了,只要剧好,其他就是我和水歌姐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陈烈然反过来揶揄她,“导演,我看你一早上都神不守舍的,是不是也有情况了?”
颜绯看穿他的顾左右而言他,面色冷了下来:“陈烈然,我把话说在前头,水歌不是你过去那些傻乎乎的绯闻女友,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要是敢当寡情薄意的杨诚易,她就敢当手刃渣男的佟月月。”
陈烈然一张俊脸瞬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