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终归是有些潮湿和阴暗,瑶权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有及时换药包扎的话,定会恶化。可是因为刑部是寇青在主管,寇青也是瑶权这一派的人,所以没有对瑶权很过分,牢房也收拾得很干净,更加没有怠慢。“哎,隔壁的!你长得可真是细皮嫩肉啊,比外边儿那娘儿们好看多啦!怎么,这是犯什么事儿了?”
牢房很热闹,关押的人很多,看到瑶权这个“新人”被关押进来时,都有些躁动。瑶权席地而坐,很是随意,听着隔壁的话,不由得浅笑,满不在意道,“杀人了。”
“啊?杀人啊?乖乖,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娘里娘气人模狗样的,竟然还杀人啊!”
瑶权哼笑,摇了摇头,“那这位大哥,你又是犯了什么罪啊?”
“呵呵,我也杀人了呗。”
瑶权扭头,仔细看着他,这男人长相粗犷,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嘹亮,粗声不已,便笑道,“确实是杀人的面相。”
可那位大哥却没有生气,反而摆摆手,很是无所谓地席地坐下,“小哥,我这是秋后问斩,你呢?你也跟我一样吗?”
“问斩?”
“对啊,要是你也是,那咱俩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了。”
“你杀的是什么人?”
那大哥顿时一脸鄙夷,“隔壁镇上那刘狗爷家的儿子,他强了人家姑娘,还不负责,还打死了姑娘她爹,弄到最后官府竟然说他那是意外?我气不过,就去把那刘狗,给杀了。”
听罢,瑶权顿时笑了起来。“你,你笑什么?”
“被你杀的人,真叫刘狗吗?”
“不是,我就这么一叫,没叫他遛狗我已经很仁慈了。”
“你也是个心善之人,只不过,行善的方式不对。”
那大哥眨巴下眼睛,看着瑶权,“我心善顶个屁用?我杀人,就因为我就一屠夫,家里也没人没钱,就得被抓来说要问斩,那刘狗家有钱有土地,活脱脱一方豪绅地主,巴结了些高官,自己家儿子的罪名就给洗了,这世道,心善?都是放屁!”
瑶权转眸,沉思了一番,“豪绅地主啊,都是无为产生的副作用啊,所以我说,大晹需要换新的政治思路,才有救。”
“嗨!得了吧,这人都快死了,你以为呢?咱哥俩就在这里,谈天谈他几个月,然后一起去死,这不就得了?”
见他爽快至极,瑶权浅笑,看着他,“这位大哥脾性如此爽朗,又如此嫉恶如仇,既是屠夫,那定有胆量与毅力,为何,不报效陛下呢?”
“报效?屁,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现在这个世道,有钱的人富可敌国,没钱的人呢?油米不能进,无处可归,前两天来了个哥们儿,说是穷到不行了还不如来牢里吃吃牢饭,还能活下去,听听,这都什么话?没钱啊,少说话,也说不了话,这朝廷也是一样滴。”
瑶权依旧淡然如斯,“我说的是报效陛下,而不是朝廷。”
“什么意思?”
“陛下会改变如今这个天下,他需要人才与良臣,以你这身热血,定能为自己与大晹杀出个天地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那大哥不过是摇了摇头,“人都要死了,说这个有什么用?”
“死不了,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你都杀人了,都关这儿来了,你有什么资本说你能活着?”
瑶权浅笑,低了低眸子。很快,狱卒把牢房的门打开来了,走进来的,是寇青,瑶权便起身,给寇青回礼。“大人,这些膳食,都是下官亲自准备的,绝对不会让展王他们有机会毒杀于你,你尽管放心。”
“多谢寇大人仗义。”
寇青笑了笑,“朝堂上的事情,我们都是不相信的,大人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等正在与陛下商榷,如何为大人洗脱了罪名,大人,可有话要交代下官的?”
瑶权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便道,“寇大人,麻烦您告知陛下,让他最后带着大家的意见,赶在展王或者长公主下手之前,去面见太皇太后,再把这些话,让陛下告知给太皇太后听。”
她掏出一封信函,交给寇青。寇青接过,疑惑地,“这,能免大人之罪吗?”
“我没有把握完全免罪,但是,可以保命。”
“好,下官明白。”
而瑶权的后背忽然作疼,表情一个痛苦,皱眉。“大人,下官这就去叫大夫来。”
“劳烦寇大人去趟东方府,请苏子演来,他最清楚我的伤势。”
“好,我这就去。”
“对了寇大人。”
瑶权叫住了要离开寇青,伸手摸了摸自己曾经为了给云漾挡攻击的肩膀,“告诉陛下,在北部时,肩膀上受的伤,那道疤一直都在。”
寇青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信函出去了,狱卒也顺势关了门。而这一切,隔壁的大哥和所有的囚犯都看在眼里,无一不惊。瑶权看着隔壁大哥那怔住的脸,便笑了笑,“看吧,这不就是我的资本吗?”
“你,你到底是谁啊?”
“不才,东方瑶权。”
顿时,整个牢房都炸了起来,议论纷纷。“你,你就是誉满天下的东方瑶权?”
“誉满天下?不敢当,东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担不起。”
那大哥笑着趴在围栏边上,“怪不得你长这么好看,就因为你是东方瑶权啊,厉害厉害。”
“还未请教大哥贵姓?”
“哦,我啊,我说到底,不是大晹人。”
“那你是……”“我叫乌孙,自小流浪的,南夷来的。”
“南夷?”
瑶权顿时有些惊喜,“乌孙大哥如此爽朗大气,东方都要认为你是北方人呢。”
“那我也四处走嘛,这才说话糙了些,东方大人你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瑶权看这乌孙,虽说是个蛮地来的人,可是,性情还是单纯的,别看年纪大,但是在那股糙糙的粗话感下,完全看得出这人真性情。“东方大人,你肯定是被冤枉进来的吧。”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听说大人你之前治水,还出了政策对付那些地主豪绅,我就不觉得你是个坏人,你肯定是个好官!”
瑶权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乌孙大哥,真别说,我就喜欢你这话!”
“哈哈哈……难得啊,死之前还能结识到威名赫赫的东方大人,那乌孙就算是死,也值得啊!”
她浅笑,摇头道,“我说了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乌孙大哥你如此大义凛然,东方确实敬佩,只是,你当真没有家人吗?没有朋友,在担心你吗?何必如此视死如归呢?”
“哎,家人啊,我早就没那东西了,朋友,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可是呢,知心的远在南夷,你这么一说也是,怪可惜的,有机会啊,我肯定会好好跟他道个别的。”
乌孙顿时在原地坐下,摇起了头无奈道。“想必乌孙大哥的知心朋友,也定然是位英雄吧?”
“嗨!那可不是,在南夷,他可是威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若是我真能活着,我定要回去趟南夷找他,哦,顺带,也介绍给大人你认识认识,我算得上什么鬼英雄,我那兄弟,才是真英雄!”
见他说得慷慨激昂的,又相当自豪的样子,十足有些勾起了瑶权的兴趣。“如此,不见见他,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
乌孙说完,又看向了瑶权,便问道,“可是大人你呢?你的家人朋友呢?你进了大牢,他们有多担心你啊?”
“自然是担心的,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从来没有那种,被家人担心关候的感觉,就想问问。”
瑶权霎时低头浅笑,莫名觉得这糙大哥还蛮可爱,也蛮可怜的,便道,“我家人不多了,但是朋友,自打入了京城,便从未停止过结交。”
“家人不多?”
“嗯,要说世上的血脉亲人,恐怕只剩下妹妹,还有一个不知所踪,不知死活的叔叔了。”
乌孙颦眉,“不知死活的叔叔?”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踪影,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叹了口气,笑道,“不说这些了,乌孙大哥,我这里,有酒,你要不要来点儿?”
“哎好啊!我就喜欢喝酒!自打来了牢房蹲着,已经好久没喝了!”
瑶权起身把酒罐子走过去递给乌孙,顺带坐在那里,俩人就隔着栏杆在那边干杯畅饮。让其他看着的囚犯好生羡慕,顿时是哀怨四起。瑶权和乌孙也不在意,这俩人跟相见恨晚似的,喝起酒来就什么都不顾了,这性子也有些相似。“酒虽然一般,但是有乌孙大哥你陪着喝,这酒也算畅快!”
“我也这么觉得!好兄弟,相见恨晚啊!”
“来,干啊!”
他俩喝得你来我往,两人一下子就干掉了好几罐,这俩酒量还不错,都没醉。直到子演带着竟夕,拎着一药箱子进来看到这场景,那眼神,就跟要剁了瑶权似的阴骘。“东方瑶权!你是想死吗?想的话说一句啊,我就不用这么大老远跑来了!”
“哟,你娘子啊?”
乌孙看到子演的神态,霎时迷糊道。而瑶权也笑抽了,“娘子?”
子演的脸顿时一青,“你妹妹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