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三周，伏明泉都装一挎包书过来背给宋歌听，刚开始屠焱还让人站在一旁听着，后来发现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慢慢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伏明泉自己的书少，很快就读完了，在宋歌的要求下去借了别人的书带过来念给宋歌听。

　　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书，无非是一些初中、高中课本，那会儿的外语以俄语为主，宋歌没想到伏明泉竟然还能搞到一本俄语教材，而且还会磕磕巴巴念那么一两句。

　　大约是宋歌看过来的眼神太直白，伏明泉耳朵红了下，闭上嘴不肯读下去。

　　宋歌夸他：“读的对呀，继续，别停。”

　　伏明泉小声嘀咕：“你又听不出来……”

　　宋歌挑眉：“谁说我听不出来啊？你这前两段读的都对，就是这两个词发音不准，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同学。”

　　伏明泉看了一眼他指出的地方，飞快移开视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吃惊，他那几个词是新学的，确实没什么把握，念得含糊了一些，没想到竟然会被指出来。

　　宋歌有系统开挂，作弊做得理直气壮。

　　那两段俄语里，就那几个词没亮，一直出于马赛克状态，可不就是伏明泉没学好么？

　　伏明泉不会的，自然也无法“教”会他了。

　　宋歌有些惋惜，不过能在偏僻的乡下点亮一个外语技能已经很让他知足了。等伏明泉念完自己知道的之后，宋歌就把他念错和跳过的词语划出来，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年轻人要多学习，以后多看书，不懂的多问问旁人，知道吗？”

　　伏明泉目光有些呆滞，他干了一周农活，周末还要过来被宋歌掏空知识，只觉得身体和脑袋里都空空的，有些麻木。

　　宋歌吸收知识非常快，等到后面，伏明泉能找到的课本也不多，有时候还会夹杂一些报纸凑数。

　　宋歌对书并不挑剔，无论是文科、理科，只要伏明泉读，他都听着。

　　“今天只借到了物理书。”

　　伏明泉站在他面前，和之前一样递过去一册课本，缺了封面的物理课本已经有些年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教材，看起来十分陈旧，书页也有被长期翻阅后的卷边，好在里面印着的字尚还清晰。

　　宋歌视线落在上面，毫无例外又是一片马赛克，他面无表情对伏明泉道：“读吧。”

　　伏明泉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道：“里面有些电路图需要画出来才能讲解，我带了草稿纸，可以画给你看。”

　　宋歌点头，还往旁边让出一点位置，让伏明泉坐下。

　　他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唯一能坐下的也只有这么一个木板床，伏明泉略犹豫一下，就在他身旁坐下，低声把学会的那些知识讲给他听。

　　宋歌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伏明泉几次特意停顿，想给他一点时间消化，都会听到宋歌催他继续。

　　伏明泉：“……”

　　伏明泉只能继续讲下去。

　　宋歌闭眼听他念书，也不是故意这么悠闲，实在是这种“知识从耳朵里倾灌进来”的感觉太机械，他都怀疑自己之前学过无数遍这种公式类的东西，否则怎么会听起来这么简单？伏明泉念诵的那些，就像是吹拂掉落在久远记忆上的灰尘，尘埃落下，隐隐显露出过去的一角。

　　宋歌在脑海里发问：“系统，我以前是否学习过相关机械理论知识，或者从事过相关工作？”

　　系统道：“问题内嵌关键词，权限不足，无法解答。”

　　宋歌：“哪个关键词，机械理论知识，还是以前的工作？”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权限不足，无法解答。”

　　宋歌微微眯起眼睛，试探着道：“这个权限是指你的职责权限，还是我目前的权限范围？如果是我的，那么等这个世界的剧情主线展开之后，我的权限是否会跟随提升？”

　　过了几十秒沉默之后，系统机械音再次响起：“我的权限与宿主绑定，希望宿主活下去，努力提升，以获得更多权限。”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受到不知名力量的制约，系统在说完之后，陷入长久沉默。

　　宋歌呼唤它几次，都没有像平时一样积极相应。

　　宋歌在跟系统交流，一旁的伏明泉也有点走神，在念书的时候忍不住一心二用，抬头看了宋歌房间里的东西。

　　这个房子里东西不多，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简单的陶土瓶里面歪歪斜斜一枝嫩杨柳，都是寻常物，高矮错落间却能显出几分峥嵘孤傲，就像宋歌这个人，只是懒懒散散坐在那儿，寒窑陋室都掩不住他一身矜贵之气。

　　“你背错了，这是下一页第三行的句子。”

宋歌开口提醒他。

　　伏明泉有些脸红，很快收敛心神，低头翻了一页书。

　　宋歌逗他：“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伏明泉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里和别处不一样。”

他翻了翻书，心思有些乱，干脆合拢了课本跟他说话：“你真的是从京城过来的吗？京城什么样，是不是很多高楼，还有工厂……”

　　伏明泉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好奇，问得不比屠焱少。

　　他问什么，宋歌就答什么。

　　问到后面，伏明泉都觉得自己有点冒傻气，抿了抿唇，低头翻书。

　　宋歌却还是好脾气，声音缓慢又耐心：“政策总是要一级一级落实下来，你刚才问的工厂的事，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唔，你看啊，要提高产量就先要扩大生产规模，这个规模不止是工厂，还要有足够的工人，整个华国现在全世界人口上是排第一位的，这就涉及到了人口红利，有人，有力气，还要把这些力气挪用到合适的地方，那么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的问题肯定就不会一直卡得那么严——”

　　伏明泉听得眼睛都亮起来：“你是说，我们以后都可以去城里做工？”

　　宋歌想了想，道：“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应该也快了。”

　　伏明泉又问：“那，那是不是也能出去读书？将来我们都能考大学？”

　　宋歌干脆点头：“能。”

　　伏明泉高兴起来，第一次在宋歌面前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带着几分青涩，像是一个极腼腆的大男孩，舒展开的五官英俊，但轮廓骨骼硬挺端正，那一点钝感也显得格外老实，是个温柔的人。

　　宋歌看得啧啧称奇，这简直是标准的男二长相，外貌温文儒雅，做事有分寸还为人着想，但一般命都不太好。

　　宋歌忍不住问他：“你家里还好吧？”

　　伏明泉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都挺好，我爸妈和我哥一直很照顾我，我是家里读书最久的。”

　　宋歌点点头，夸道：“不错，以后要继续读书。”

　　伏明泉也在偷偷打量对面，他觉得宋歌长得其实颇为锋利，看起来很有攻击性的美貌，并没有他讲话时听起来那么耐心——在见到宋歌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只凭外貌就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或许城里的人都长得白，才显得如此吧？

　　伏明泉胡思乱想，眼睛只敢瞟向对面一两次，不敢造次。

　　中午的时候，屠焱让人过来送饭，两个馍，一大碗炖菜。

　　宋歌等人走了，就分给伏明泉吃。

　　伏明泉道：“不用了。”

话音未落，他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宋歌分了一半推给他：“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你挎包里不是带了干粮吗？就在这吃。”

　　伏明泉脸色涨红，从挎包里拿出手帕包裹的一个干馍，这是他带来的午饭，是混合面做的干粮，并没有宋歌的饭菜好，他之前一直都是躲出去吃，现在被宋歌说破，倒也不好再躲出去。

　　炖菜是大锅饭，油水少，而且菜色混杂，白菜萝卜都有。

　　宋歌挑食，把不吃的夹给伏明泉。

　　伏明泉低声道：“不用，我够吃。”

　　宋歌不管他，继续夹菜：“多吃点，这个年纪长身体呢，饿着可不行，给，这块萝卜给你。”

　　伏明泉老老实实把宋歌夹过来的菜都吃了，虽然没油水，但是这年头谁家也没有剩饭，能吃饱就是很大的幸福了。他咬了一口干馍，迟疑着问道：“你那天，是不是想帮我？”

　　宋歌问：“哪天？”

　　“就是在县城那天，你让我背报纸。”

　　宋歌挑挑拣拣吃饭，“嗯嗯”两声，敷衍他。

　　“那你这段时间让我背书，又是为什么？”

伏明泉自己说着也觉得困惑，有些犹豫，“我这样给你通读一遍，不用讲解……你能听懂吗？”

　　宋歌正想回答，忽然听到系统发布任务的机械音：“请宿主帮助屠焱立威，并获取屠焱好感度，奖励生存时长3天。”

　　宋歌转头看向房门，侧头去听，果然听到院门口有人走来的声音。

　　他叹了一声，心想这破院子真不隔音啊，等以后有钱了一定弄个厚实些的门窗，吃顿安生饭。

　　屠焱是自己过来的，他进来的时候，还学着敲了敲门框——宋歌这里屋子的门看着不太结实，他怕一使劲给拍掉下来，都不敢碰。

　　宋歌刚吃了个半饱，但也只能放下筷子道：“请进。”

　　屠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歌坐在木床上，一旁放着几本叠放的书，而伏明泉正端着饭缸一脸敢怒不敢言地站在一旁。屠焱心想，果然是读书人，收拾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还让人端着喂饭吃呢？

　　一旁的伏明泉也气得不行，宋歌刚才竟然抓了他几本书叠起来，打算把饭缸放上去！简直有辱斯文！！

　　宋歌给他一个眼神，略带敷衍安抚：行了，行了，下次不用你的书。

　　伏明泉愤愤转头。

　　宋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忽然听到脑海中系统声音响起：“伏明泉好感+1，奖励生存时长10小时，请宿主再接再厉。”

　　宋歌：“……？”

　　怎么回事，他还什么都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