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驾驶员是一个老伯，满脸沧桑，他旁边还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妇女，两人应该是夫妻关系。而小货车司机十分魁梧，30冒头，满脸油光，坐在驾驶室破口大骂，粗壮手指不断戳指那老头。老头起先忍着，独自一人奋力想要把车子翻过来，奈何车身太重，车把手又嵌进两块石头缝里，别说他一个老头，就加上小货车司机，也很难搬出来。被骂急了，老头抬起头，瓮声瓮气，憋红脸道：“小伙子，你别骂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正在搬吗？你有那骂人的功夫，下来搭把手成不？”
“嘿你个老东西，做错了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跟我这里嘴硬是吧？”
女人一个劲跟小货车司机道歉：“对不起啊小伙子，我们不是故意的，马上就搬开。老头子，你别说啦！”
她生怕丈夫吃亏。可是那小货车司机路怒症很严重，已经气势汹汹下了车，砰一声摔上车门，提了把扳手就冲向老头。“老不死的东西，今天哥就教你怎么做人！开不起车就别开！”
他推开女人，抓住老头衣领，扬起手就要打。扑通！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被石子儿割破，呜呜流血。老头也吓得够呛，看到老婆摔倒，他也顾不上那个怒冲冲的司机，忙跑过去搀扶。砰！司机一把抓住他胳膊：“还想跑？”
“我不是想跑……”“不是想跑你干啥？”
司机不依不饶。老头可怜吧啦又很着急地指着女人说：“我老婆手流血了……”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的确流血了，他一愣，马上更凶地骂道：“那他妈管我屁事？”
老头火气也上来了：“你咋回事啊小伙子，我这把岁数，不说做你爷爷，做你爹绰绰有余吧？咋，我不小心翻个车，还得受你抢白？我欠你的？现在我媳妇儿这样，你还不许我去看看？”
司机怒，扳手狠狠砸下去。啪！一只手牢牢握住他手腕。那只扳手悬在距离老头脑袋只有2厘米，迟一步便会血溅当场。司机很是愤怒地回头看着那个多管闲事的人，那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虎头虎脑，浓眉大眼。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冷冷盯着他，宛若两把刀子一样锋利。司机的怒火，被这眼神冰镇了，冷静不少，额头冒出冷汗。可仍不肯认怂，便大声道：“你特么是谁？”
“我是张小虎，山河道村的。倒是想问问你，哪个村的，叫啥？我原还不知道咱们镇上居然有脾气这么暴躁的人。”
张小虎冷冷道。“靠！”
司机骂了句，狠狠朝他踢过来。啪啪！张小虎两耳光抽的他滴溜溜转，砰一声撞到自己的车头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他也没理会这司机，上前扶起老太太，又帮老头把三轮车扶起来。老头老太太对他连声感谢：“谢谢你啊小伙子，多谢你！”
“是啊，要不是你，今天我们家老头子脑袋都要被开瓢咧。”
“别客气，您二老没事吧？哟，大妈您手破了，等下。”
张小虎回到车上，拿了一包纸巾，帮老太太擦血。他仔细看了看，也就是皮外伤，便没再给其治疗。给老头把车搬回路上之后，他又帮忙把鹅苗搬上车，随口问了句：“您老是养鹅的吗？”
“是啊！”
老头讪讪一笑，老太太则在一旁悄悄抹泪。张小虎看到，多了个心眼，仔细瞅了一眼筐子里的鹅苗。“哟，这鹅苗不对劲啊。”
那些小鹅苗都恹恹不振，垂头丧气的样子，分明是生病，活不久了。“啊！唉！”
老头深深叹口气。“咋啦？”
张小虎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老头一根，又帮他点上。老头苦笑：“小伙子，你是好心人，可我这鹅苗你也没办法啊，说了没用的。”
“你个死老头子，死犟啥？”
老太太一巴掌拍向老头肩膀，又对张小虎道，“小伙子，我们是被人坑惨啦！”
她娓娓道来，张小虎才知道这老两口的悲惨遭遇。原来他俩是五保户，张沟人，那是个比山河道村还偏的村子，紧邻隔壁省。但是两个省都有连绵大山，他们村子等于被山锁住，进不来也出不去。“唉！这些年，我们村的年轻人都走出去，在城里打工，在镇上买房，死活不肯回张沟。”
老太太道，“我那个儿子也是在外打工时，不慎跌落脚手架死啦！”
说着她开始落泪。老头吼：“你说鹅苗就说鹅苗，干啥扯这些？”
倔强地蹲下，但眼神分明是疼痛的。张小虎心更软了，他低声安抚老太太：“大妈您别急，慢慢说，这鹅苗咋回事？”
“我们老两口就一个儿子，死啦，没得依靠。虽说政府给咱们生活保障，但不能总依靠政府吧？何况我俩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大病小灾的，总得要钱啊。我俩就想办法赚钱，在镇上，有个卖鹅苗的……”那个卖鹅苗的自称张雷，是花城一家大型连锁饭店的采购经理，老家是本地镇上的。他说手里有一批鹅苗，是定向培育，等养大了，公司就收购回去做烧鹅。老头一听挺高兴，算了算，一只鹅养大就算4个月，净利润有200多元。一百只鹅，就是20000元。三四个月2万元收入，对于他们这种农村贫困家庭来说，简直是超高收入。老头当时就心动了，拿了所有积蓄总共8000元，花两千从那人手里买了鹅苗，2元一只，一共1000只。又花6000在家里搭了棚子，购置饲料等。结果鹅苗到手，还没一个礼拜就死了一半，过了几天又死几百。“唉！小伙子你瞧，我们家的8000块，就这么打水漂啦！”
老太太抹眼泪。张小虎一听，着实是同情他们。“那你们找他去没？”
张小虎问。“别提了，找了，人家说不关他事……”老太太擦擦眼泪。“都怨我，是我太想挣钱啦！”
老头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