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衢说完要惩恶时，之前黑白世界就已经彻底瓦解消失，但鲜活的世界也只持续了一瞬，之后光线迅速黯淡下来。浓重的黑夜像是提前到来，头顶上漩涡状的黑云密集在这里。宋嘉宇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眉对云衢责问：“你怎么会在我游艇上？刚才还不在，从哪冒出来的？”

“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云衢压根没有理他，眼眸微阖，口中念诵咒语。声音绵绵不绝，明明音量不大却铿锵有力。宋嘉宇总算察觉情况不对，左右张望，神色疑惑惊愕：“这天怎么突然黑了？要下暴雨？”

他快走几步还想将我拉着我走：“这变天了，赶紧离开！”

我眼睁睁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然后不知道抓住什么转身就走。这八成是出现幻觉了吧？在宋嘉宇眼里存在一个虚假的我。就在他走了两三步后，头顶密集的黑云开始旋转翻腾，忽然从中伸出巨手，掌心张开足足有两三米宽。宋嘉宇抬头一看吓得大叫一声，浑身哆嗦着往旁边躲。巨手根本不给他这机会，极快速度冲下来直接将他拍在甲板上。巨手甚至还来回碾动了下手掌，隐约有尖叫声从中传来。我被一幕震撼，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时，巨手缓慢地抬起来。我以为会看到呈肉酱状态的宋嘉宇，结果他人还健在，只是破衣烂衫浑身是血。巨手在空中化作数道水柱直插下来，将宋嘉宇牢牢困在其中。“这，这是什么！快放我出去！”

他大声呼喊，神色惊恐慌。我走到近前看了两眼就赶紧撤回来，太丑啦！我赶紧转头看向云衢，好好养养眼，刚才差点被丑瞎了。只见他俊美侧颜，挺拔玉立的身姿在昏暗的空间里仿佛笼罩着淡淡光晕，既耀眼又不会太过突兀。水柱差不多手腕粗，共有七道，从天而降将宋嘉宇围困在当中。云衢口中的咒语陡然拔高，双手掐诀几度变幻，那些水柱立即从中伸出一根根“枝条”，直奔宋嘉宇。他试图躲避但毫无用处，“枝条”狠狠刺进他胸口、背部、肚腹内。“啊啊啊啊啊！”

他仰头惨叫，浑身抽搐，一股股血色气流沿着那些“枝条”被抽出。眨眼功夫，水柱的颜色就变成黑红，当中隐约有什么东西蠕动。我看得有点心里不适，往后撤了两步。云衢察觉到了，抽空抬手向着我的方向轻轻一摆，姿态随意。我眼前顿时像是隔了层轻纱，再看宋嘉宇，就如同开了美颜，就连血迹都打了马赛克般模糊。这肯定是云衢搞的，他不会是觉得我怂了，所以才使手段将场景美化吧？我想抗议，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我头皮发麻。水柱里伸出的“枝条”不断地将血色气流从宋嘉宇身上抽走，他已经翻着白眼，浑身抽搐。随后肉眼可见地肚子鼓胀起来。仿佛有无形的充气泵再给他肚子打气。忽然，我发现水柱围牢外面，出现一道细小的黑影。最初它只有巴掌那么大，虚虚实实像是重影般不确定。云衢闭着眼长长呵出一口气：“最后的机会，此次解了业障仇怨，再不许作恶。”

我以为他说宋嘉宇，刚想说这样的渣子还给什么最后的机会？结果就见水柱围牢外面的黑影逐渐壮大，慢慢变作幼童模样，仔细分辨跟江底下的水孽子有那么几分像。这……！我思绪万千，某个想法正在形成。幼童黑影伸出小手拍了拍水柱，声音尖细而带着回音。“爸爸，你杀了我跟妈妈。”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滚一边去！”

宋嘉宇怒吼。他大着肚子，又被“枝条”困住动弹不得，未必看得清这幼小的身影。不过说的话他总归是听得见的。幼童的声音泛起哭腔：“爸爸，你为何杀我们？”

宋嘉宇没动静。幼童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爸爸你杀人，你是坏人，我要杀坏人！”

这次宋嘉宇喊出来：“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我给你们娘俩烧纸钱，给你们上香！”

估计刚才那段沉默就是再为求饶做心理建设，说得每一个字都不可信。“爸爸，你不讨厌我们是吗？”

“不讨厌，不讨厌！你快走，放过我，我给你买阴宅立牌位，我给你磕头！”

幼童咯咯咯笑了：“既然如此，那爸爸你把我生出来吧，重新生出来。”

我看到宋嘉宇的丑脸顿时扭曲，本能地开骂：“呸，你个小崽子说什么胡话！”

幼童没立即回应，沉默了两三秒，猛地转头看向云衢：“大哥哥，他是坏人，又是爸爸，该怎么办？”

“当然是经历你所经历的，受你所受的苦。”

云衢回答一声，随后抬手一甩，一张符纸啪地贴到宋嘉宇肚子上。本里就鼓的肚皮一下又撑大好几圈，衣裳都撑破了，露出的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一缕缕窜来窜睡不求你看幼童拍手叫好：“太好了，太好了！”

而就在这瞬间，它身后浮现相互一大片黑影，密密麻麻，全都伸出胖乎乎小手往水柱牢里伸去。宋嘉宇已经已经吓得求饶，大声呼喊自己错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对世界还是有用的，表达着自己的重要性。但黑影根本不听，只反复念叨“我们要重生，让我见见这世界，见见太阳，我们不甘心！”

我转头问云衢：“那小孩子是当初害死的那个？”

云衢点了下头。“这，这不会后面这些黑影都是他的吧？”

“十之八九。”

我被震撼到了，这少说也得十几个！云衢继续说道：“因他流产的女子不在少数，这些尚未出生的怨念久久不散，而这次怨气格外大，凝聚到了一起。”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生怕不小心喊出来。这渣子真是活该在这受罪！云衢慢悠悠向前走了两步，朝着水柱牢一抬手，站在最前头的幼童与宋嘉宇肚子之间有道隐约的光带连接。“去吧，随你们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