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大脸的老先生们恨不得像个老鼠一样藏起来,谁还有脸回去。时间流逝,三位先生一去不复返,就剩一位怎么裁决?这个时候也没处去找人了,馆长焦急。叶浅浅提议:“在场多的是饱读诗书的学子,难道连个好赖都分不出?这样吧,就从下面选上五名秀才公做裁判,馆长觉得如何?”
是个好主意。台下就有经常来馆里交流的几个秀才哥儿,知根知底的再合适不过。“等等。”
卫静之止住馆长,自以为很和气地道:“苏娘子,我看咱们还是就此作罢吧,大家都是女子,没必要争得这么难看,先前是我们女学错了,我再写个致歉书,咱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娘!你干嘛?”
李文清不敢置信地低叫。“你闭嘴!”
卫静之现在的感觉十分不好,她觉得如果继续下去,或许会发生不可挽回的灾祸。这个苏墨阳和叶浅浅太邪门了。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面对卫静之的示弱,叶浅浅又笑,这次的笑里带着些残酷。看得卫静之心头一颤。“晚了,我砸了1000两给赌坊,要是不赢了你,岂不是打了水漂?”
“我可以把钱赔给你。”
卫静之再次让步。“卫院长,有很多人都堵了我赢,我可不能让信任我的人损失钱财,你能全赔吗?”
卫静之沉默了。她当然赔不起。李文清破口大骂:“叶浅浅,你做梦去吧!今日我就瞧瞧你这冒牌的落霞居士能翻出什么花来!尹馆长,还不赶紧开始!”
“那就开始吧!”
叶浅浅盯着李文清,就像盯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会儿了。卫静之心头更慌乱。偏偏台下还有无知的学子家眷在叫喊:“卫院长,我们支持你!”
烦死了!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馆长很快挑了五个秀才,加上剩下的老先生,总共六人。“卫院长,落霞先生,咱们从哪一方开始比试?”
叶浅浅道:“既然女学宣扬女子德行,那咱就从女子规范辩论。”
其实现在对女子的规范要求,并没有后世严重,除了偏远愚昧地区,对女子还是很宽容的。《女德》,《女戒》之类,都是东汉以后的事儿,现在也就是口头上约束和零零散散的文章,正经书籍一本都没有。这些女人真是有毛病,男人还未说什么,自己急着往自己身上套锁。卫静之不想同意,之前那篇《君子论》已经怼得差不多了,高下早已分晓,现在再进行辩论她们更没有胜算。她拿手的,是诗词......就算叶浅浅跟着读了几天书,聪明地记住了一些言论,并学以致用,那诗词上肯定不行。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摸透的。“比就比,女学从来不怕事儿!”
李文清见卫静之迟迟不应声,下面的人都开始起哄了,因此再次冲动的回应。卫静之喉间一哽,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下去吧。”
她忍着怒气,低斥。李文清瞪着眼睛,身体不动。卫静之捏了捏生疼的额头,无力道:“那你离远点,别再讲话!”
叶浅浅已经开始发问:“卫院长之前说女子不该经商,我想请问,你所创办的女学,是不是经官府授按,你本人或者书院的各位夫子身上,是不是有功名?”
季夫子答:“女子怎会有功名?没有功名官府就不可能授按,这个人人都知道。”
“对,没有授按,没有功名,那么你的书院,收钱财授课,本质上也是在经商对不对?”
“这怎能一样,我们是在教书育人,与做买卖的商人怎可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商者,贩卖商品从中取利。别人卖布,卖米,你们卖的,是学问。你没有收束脩吗?束脩的钱不是拿来你自己用了吗?”
“可是男学......”“对,男学,可男学有官府授按呢!人家教书是为了给国家培养人才呢!你没有呀,没有就是私自教学,就是在牟利啊!”
台下的常松微笑,说得极是。卫静之创办的私学本身就不伦不类,之前仗着城里没其他女学,狂妄自大,真以为可以与男学比肩了。季夫子败下阵来,看向卫静之。卫静之稳了稳心神,“落霞先生不要断章取义,之前女学的那篇文不是说女人不能经商,而是说不能为买卖整日抛头露面,与男人混迹一处。”
这卫静之还挺会混淆,就这么把话题引向别处。叶浅浅点点头:“哦,明白了,就是说你面对很多女人就行,别人卖其他东西与男人接触就不行。”
话是这么个理儿,但她说出来总是让人听着不舒坦。卫静之看向台下,果然看见很多女人在吐唾沫。“可是有这么两个成语,叫藏污纳垢,匿影藏形,卫院长是怎么理解的呢?卖菜的大娘天天在集市抛头露面,卖布的老板娘天天在铺子与人讨价还价,这至少都是青天白日。卫院长天天在书院吗?学子不见你的时候,你又是在哪里呢?接触的都是啥人,谁又会知道呢?最近街头上可不少关于您的传言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外人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吗?”
卫静之的手在发抖。当然,在外人看来,她是被气的。包括李文清,都又惊又怒,还有不为人知的慌乱。叶浅浅似乎,真的很犀利,一直在说些不利于她们的话。“请落霞先生不要引到个人身上,咱们讨论的,是大方面的问题。”
叶浅浅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真不要脸,之前李文清不就是把污水引到衣衣不舍上吗,现在引到她们身上就不乐意了啊?卫静之总觉得叶浅浅那双眼睛太过透彻,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我想问,女子若都与男人一般出去经商,公婆身边,谁来侍奉,赡养,孝道大过天,这可是当今圣上说过的话!”
拿皇帝来压人?挺鸡贼的。就说这些女人都是纸上谈兵,只知道做表面文章。实在算不上学问人。“卫院长,可听过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当然,叶浅浅知道,她绝对没听过,因为这是西晋发生的典故。“有一年发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能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一个善良的王孙贵族,很想为百姓做点事,就问:百姓肚子饿,没有米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