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文亮刚处理完几份电子邮件，余光看见林老师在观赏旁边不知名的小花儿。她面带微笑，用手轻轻地扇风，闭上眼睛，试探着小口吸气，随后笑容慢慢扩大，笑靥比花还娇俏。

申文亮定了几秒，此时此刻，绿树环抱的清新环境、无拘无束的自由氛围、还有隐隐约约的朦胧情愫，令他恍若回到了从前。

他慢慢拿起一瓶水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喝水吧。”

思月接过去，“谢谢！”

她嘴角翘起，还延续着笑容，像静谧夜空中的一弯明月，温暖人心。

申文亮收回目光，似乎在考虑什么。

思月捡起掉地上的树叶把玩着，低头不语，任由时光流淌。

“西石县离东桥市不算远，以后我和晴晴过去探望你，欢迎吗？”

他冷不防问一句。

思月抬眸，“当然！随时欢迎！“

申文亮笑而不语。

刚开了头却没结尾，思月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药。

申先生的电话响起，他转身去接电话了，应该是老同学的电话，讲的大多是读书时候的趣事，既放松又幽默。

她暗中瞄他，喜欢看他边讲电话边开怀大笑的样子。她想，如果以后在西石县寒冷的夜里，能够回想起他今天的笑容，就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申先生挂上完电话后，一脸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和老同学一讲电话就停不下来。”

思月表示理解：“没关系，我老同学讲电话也会这样。”

申先生补充：“和他们谈话最轻松了。”

他流露出亲切自然的一面，思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便搭了一句：“看得出来，你笑得很开心。“

申先生把电话放好，用手比划着，“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打篮球、踢足球，既是系队又是校队，几年下来不知打了多少场比赛，我们配合默契，赢得了很多荣誉。“他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又回到那个荷尔蒙爆发的球场。

思月忍不住补充：“还收获无数小粉丝吧？“

申先生眼光放柔，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思月的心哐当一声，硬着头皮绝不退缩，不能自乱阵脚。她勇气可嘉地笑了笑，“爱打球的男生背后都有力挺他们的小女生，这是普遍规律，在每个校园适用。“

他眼睛暗了下去，语气变沉，“那时候无论我到哪里比赛，晴晴的妈妈都跟着。”

说的是不幸早逝的张美然女士。

思月低声说：“对不起。“

“没事。“申文亮看看表，晴晴还没到时间出来，他半晌才说：”有些事总要去面对。“

伤口会有愈合的一天。蒋小姐就是将他伤口缝合的手术线。

在反斗宝贝城的游戏时间到了，晴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还频频回望，意犹未尽。

思月拿起毛巾给她，“快把汗擦了，免得感冒。”

晴晴随便擦了一脸，便把毛巾还回去。思月接过来又在她后背上拭汗。

申文亮心明眼清，内心很感动。林老师所做的，已远远超过家教老师的职责，晴晴对她产生了深深依恋，甚至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母爱，所以才会发自内心的要叫她妈妈。林老师也值得被唤作妈妈。至于紫瑶那里，到时再好好解释便是，相信她会理解的。

晴晴将水壶递回林老师，手往嘴上一抹，急着又要走开，“我要去坐海盗船。“

申文亮不紧不慢地提醒她：“为你擦汗递水，还不谢谢林妈妈？”

林妈妈？思月一怔，不明所以望着申先生，不是说好了先征求蒋小姐的意见吗？怎么先斩后奏了？女人心眼小，到时家变可担当不起啊。

晴晴不知道中间的插曲，只以为自己忘了说谢谢，所以她很快就补上：“谢谢林妈妈！”

然后又急着跑去坐海盗船了。

申文亮知道思月想什么，他平静地解释：“晴晴很小就没妈妈，后天的好妈妈可遇不可求，我不想她再失去母爱的感觉，所以，等不及了。至于蒋小姐，我跟她解释应该没问题，放心吧。“

思月暗暗分析，结论是申先生快刀斩乱麻，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既然他有把握说服蒋小姐，那就按他意思去做。“好，多了一个女儿，我喜欢。”

她看着晴晴的背影说。

申文亮很感动，“多了个女儿，你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思月抖擞肩膀，豪气地说：“别担心，我劲儿可大呢。”

“谢谢。”

他把想说的话都浓缩在这两个字里。

晴晴在玩遍公园的游乐设施后，累得一声不吭，在爸爸背上睡着了。

走出公园门口，申先生把晴晴放进车里，思月在旁等着。“我都快抱不动她了。”

他把车门轻轻掩上，伸直了腰。

思月比划一下：“她都到你下巴了。”

再向上，是他深邃的眼睛。

相互望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申先生，我要过马路了。”

思月很快打破了平静。

申先生从口袋掏出一封利是，很自然递过去：“林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新年图个吉利，希望你在西石县一切顺利！”

思月看了利是，又看向他，他眼神柔和，像披上一层薄雾的月光。她双手接过利是，收回手自然放到胸前，对着他说：“谢谢申先生，新春快乐！”

申文亮笑了，朗声说：“在西石县好好干！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思月也跟着笑了，“我会的，谢谢申先生。再见！”

她鼓起勇气主动伸出手。

申文亮表情有点奇怪，但很快恢复正常，他伸手与她相握，嘱咐说：“一路顺风！”

他的手比她想象的更有热度，更宽厚，她有点想哭。老天对她不错，临走的时候，可以见到他，甚至和他握手了！

思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希望申先生看不清她的眼睛，不能让他知道她两眼已经蒙上泪水。

他还没放手。

思月主动抽回手，转身，过马路。

她把手贴在胸前，能带着他的温度离开，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