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天气逐渐回暖，久违了的太阳终于露脸了，尽管含羞答答的，但也一扫之前的阴冷。

林思月今天出发到西石县，她一气呵成把书包背上，笑着说：“谢谢你们过来送我啊，行了，都回去吧，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

乐飞鸣站在太阳下，背部被晒得暖洋洋的，“思月，难得今天太阳出来了，我多晒晒不行吗？”

倪学新看见背包带压着思月的马尾辫子，他伸手帮忙拉了出来。阳光正照在她头顶，折射出七彩的炫光。大家陆续等车了，他终是依依不舍道：“叔叔阿姨有我看着呢，不用担心。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思月“嗯”了声，看了一眼学新，再看看飞鸣，这才挥挥手，“我上车了，你们回去吧！”

不舍与期待伴随了一路。人在车里，思绪却飘在外头。待延绵的群山进入视野，顿时眼前一片开阔，万里无云；天空不蓝，山上的绿树也不显眼，仿佛颜色到了这里都要打个折扣，失去本来的鲜明。

南浥市西石县到了。

南浥市与东桥市相邻，西石县是其辖下的贫困县，县内都是山路，人口10多万，县内以农业为主。山路崎岖，天晴时炎热如烤，刮风时尘土飞扬，下雨时山路泥泞，边远的地理位置及恶劣的自然环境严重影响了县内经济的发展，迫于生计，越来越多的劳动力出外打工，老家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林思月一下车便强烈感受到这片土地与东桥市不同，如果说东桥市是一个强壮有力的青壮年，那么西石县，就像一位日薄西山的老人。

汽车在西石县城中心的汽车总站短暂停留，思月下了车。之后要转乘当地教育部门安排的车辆上山。

西石县红旗小学坐落在山区里，距离县中心还有20多分钟的车程。

当地教育干部姚老师接过思月的行李，“林老师，欢迎来到咱西石县！”

他利索地把行李拿到车后的行李箱，“坐了这么久的车还好吧？”

他热情地问，露出一口白牙。

“谢谢姚老师！我很好。”

思月想自己放行李，“姚老师我自己来吧！”

“没事。”

姚老师臂壮力强，几下就安放好了，还拿出来一袋饼干递给思月，“中午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还要走20多分钟才能到红旗小学呢。”

坐了一上午的车，现在没什么胃口，思月如实说：“谢谢，我不饿。”

“先拿着，想吃的时候就吃。”

姚老师很热情。

没有过度客气，思月拿了两小包放进口袋。

姚老师让思月上车，“你累的话休息一下，我不跟你唠叨了，红旗小学的具体情况留着王校长跟你说吧。”

“嗯，辛苦姚老师了。”

“别客气，我一点不辛苦，你们城里的老师来这里支教，你们才辛苦。”

朴实的姚老师发自肺腑地说。

“没有没有，我只尽力而为。”

姚老师看了她一眼，“好了，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思月不觉得累，她靠在椅背上，随着车的晃动，连看到的山都是晃动的。车盘山而上，越来越陡，车越来越晃。

到思月感到自己快要吐出来的时候，车在灰色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姚老师回过头来说了声：“到了。”

他按了两下喇叭。

思月看见大门口挂了个牌子，白底黑字，“红旗小学”。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胃似乎舒服了一点。

校门打开，一个披着半旧军大衣的男人迈步走了出来，声音不大，“姚老师，大过年还要麻烦你走一趟，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姚老师打开车窗摆摆手，朗声说：“王校长说什么客气话呢！”

他把车开到一栋三层的教学楼前停好，熄火。“林老师，下车吧。”

思月跟着他下车，这时王校长走上两步，朝思月亲切地问：“是林老师吧？”

思月赶紧点头，“是，我是林思月，王校长好！”

姚老师在旁补充：“林老师是东桥市人，去年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是优秀毕业生，上学期在东桥市北元小学任教。”

王校长伸出手，正式道：“欢迎来到红旗小学！”

思月这才略微打量这位一校之长，他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庞消瘦，由于长期在山上生活，他看起来有点苍老，脸上的皱纹密集，像密布在地下的暗河，向四面延伸。

这一天的中午饭是师母做的。姚老师已经离开，王校长带着思月走进小楼旁边的一间小屋，屋里有一张小圆桌，几把椅子，还有些简单的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圆桌上放着一个已经用变形了的锅盖，表面凹凹凸凸，看起来颇有历史感。

“你师母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就等你过来一起吃。山里条件不好，你不要介意。”

王校长边说边把锅盖拿开，香味扑鼻而来。

师母端三碗饭出来了，“林老师，饿了吧？来，随便坐，千万不要客气。”

她声音弱，听起来身体不太好。

王校长忙帮着她把饭放好，看着她，说：“辛苦你了。”

师母与他对视一眼，微笑着回答：“不辛苦。”

就这两眼，蕴藏了多少深情。

“谢谢校长，谢谢师母！”

思月坐下，看清了桌子上的两碗菜，一碗冬瓜煮肥肉渣，一碗大白菜。

“菜快凉了，林老师来，吃吧。”

王校长招呼着，顺手把筷子递给师母。

“好。”

思月拿起碗，跟着校长和师母一起吃了起来。

“林老师，饭菜还吃得惯吧？”

校长问。他关心每一个来支教的老师，自己吃什么，就给老师吃什么，有时候老师吃得比他自己还要好。

“嗯，没问题。”

思月如实回答。她一向对物质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成。

王校长把装菜的碗移向思月，“多夹菜，回去瘦了父母会心疼。”

“谢谢校长。”

“林老师，学校地方不大，宿舍就在学校后面，目前黄老师、梁老师同住一个房间，你暂时和刘老师住一个房间，不过刘老师现在休假，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过去。”

“好。”

“黄老师和梁老师人很好的，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她们。”

师母把剩下的冬瓜肥肉渣全部倒进思月的碗里，“多吃点肉，不然肚子容易饿。”

思月看着校长还有半碗饭没吃完，“这……校长没菜了。”

“没事，年轻人多吃点。”

校长几口就把饭全吃下去了。

师母笑着说：“他呀，白开水拌饭都可以吃下去一碗，只要给他读书、教书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王校长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打趣着说：“肚子有料吃什么都香。”

师母笑，思月也跟着笑。她初来报到，但总觉得校长与师母的故事一定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