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岳家三兄弟头一回夜间听训。岳良骥醉的厉害,正躺在软榻上呼呼大睡。岳文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地上跪着的岳承运,有种不真切之感。以往,被罚跪的人只有他,两位弟弟很少有这样的待遇。但是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他的人生发生颠覆性的改变。秋颖已经三次派人请岳良骥回去,都被春娟赶了回去。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承运,既然你回来了,可想好了?”
江寒雪的声音没有过多的情绪,目光淡淡的落在跪着的人身上,令人心惊胆战。她头一次觉得,幸好原主是个暴脾气,不然她都不能发脾气。“娘,我不想失去在国子监读书的机会,”岳承运梗着脖子,觉得这是个无理取闹的要求,“没有人会主动退出那里,别人会觉得我傻。”
“那好,你想好如何跟六皇子划清界限了?”
也不一定非要逼得他从国子监退学,毕竟这小孩要面子,他也不希望被同窗笑话。听到她这么说,岳承运狐疑的抬头,又求助似的看向岳文翰,朝他使了个眼色。“别指望你大哥救你,你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人生自己决定,”她冷冷的施压,“你若是自甘堕落,甘愿继续被人利用,拖累岳家为你收拾烂摊子,我也把话说清楚,岳家不会继续养着你,你大哥也不许给你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哥给了你不少钱,但你好意思一直向你大哥要钱吗,你之前有像尊重大哥似的敬重他吗?”
她看着岳承运无所谓的神情,替岳文翰不值。“娘,三弟他还小……”“你别为他求情,早些回去陪妻儿,别让她们担心。”
她直接赶人,“若是想回就早点回家,我听说巧巧的姨娘为难她了,看来我得去亲家家里串串门了。”
岳文翰眉头一跳,“娘不必担心,我会解决的。几位姨娘也没有恶意,只是担心巧巧她……”“担心你们赖在徐家不走是吧。”
江寒雪淡笑,“好了,徐巧巧的那性子,走到哪里都是受欺负的。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吧。”
“好,娘早点歇息。”
娘不愿留他,岳文翰起身便往外走。“大哥……”看到他走,岳承运知道自己会被训得更加彻底。岳文翰一向最听话,只能给他一个安慰的表情。老大离开之后,江寒雪看向远处软榻上的人,“酒醒了就起来。”
“……”岳良骥浑身一僵,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无颜面对大哥,进屋后一直都在装睡。他虽然喝多了,但进屋后被灌了醒酒汤,早就清醒了。岳承运面色一喜,顿时要起身去看二哥。“好好给我跪着。”
“哦。”
他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揉了揉僵硬的双腿,满腹牢骚无处发泄。顿了片刻,岳良骥也起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矛盾挣扎又狼狈过。思索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在承运身边跪了下来。江寒雪看着高大的岳良骥一身酒气,脚步不稳,但还是傻憨憨的跪下之后,忍俊不禁。但她不能笑,快速的抿唇,一秒进入状态。“岳良骥,我对你很失望,知道为何吗?”
“不知。”
他垂眸看着石板铺就的地面,想到这几天处处碰壁,对自己失望的地方太多了。除去将军身份,他什么也没有,连生存都是问题。“你宁愿毁掉名声,在青楼躺两天,也不知道求助自己人,”她的声音凉凉的,清晰入耳,“你可以向世人丢下自己的傲骨,却不能向你大哥求助,这是为何?”
岳承运抬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这一点,你还不如岳承运,他哪怕再顽劣,再不懂事,也知道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家人靠得住。”
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身上,“哪怕,你们兄弟平日里关系并不见得多么亲密。”
听她这么说,岳承运心想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这几日的事情就当是对你们俩的考验,”她见效果还不错,适可而止,“回去休息吧,好好反思一下,三日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那我去国子监的事呢?”
岳承运喜出望外,眼中充满光亮。“若是能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我不会不讲道理,”她幽幽看向岳良骥,“明日,例钱会送到你们手里,但我并非有意为难你们,做娘的哪里愿意非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
“是,我明白娘的一片苦心。”
见她态度大变,岳承运适时拍马屁。岳良骥一言不发,沉默如他身上的玄衣。也不知道岳良骥会不会恨她,但江寒雪明白,这回他备受打击,身心受创,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江寒雪也不想这样的,但她现在不得不这么做。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大好,她也不想多说,转身准备回房休息。“娘,很晚了,我能否在旁边的厢房睡下?”
刚走到门口,岳良骥忽然轻声开口。“当然。”
江寒雪有些意外,但想到他如今肯定对秋颖失望之极,说不准还恨上了,便理解他的心情,“我让春娟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她这会儿态度好了不少,因为她感觉岳良骥快哭了。害,忽然很同情他是怎么回事。江寒雪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进入角色,竟然真的生出一种当母亲的矛盾感。虽然跟他们没有太深的感情,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深切体会到当母亲的不容易。尤其是像她这样既当娘又当爹,一边要像老师一样防着他们叛逆任性,一边又要照顾他们的心情,一个不好容易事与愿违。还好,她当时为了考教师资格证,学过教育心理学。*一夜过后,岳良骥像是换了个人。他早早的起床,在院子里练剑。江寒雪难得因为想去茅厕起早了一次,她实在用不惯恭桶。解决小号还行,大号还是去茅厕舒服。“娘。”
看到江寒雪从房间出来,岳良骥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的看向她。“你……”江寒雪步伐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还没回去啊?”
“我想在这儿用早饭,不知……”“我还能不同意不成。”
江寒雪摆了摆手,“你忙吧。”
看着往茅厕方向疾步而去的江寒雪,岳良骥咽下想了一晚上的话,不由暗自摇摇头,笑了。娘还是疼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