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带郑云舒离开了酒店。夜晚的风轻拂,吹过郑云舒挽起来的头发,使头发随之飘摇。她坐在街道路边的长椅,双眼凝视着冷冷清清的街道,手上的鲜血浸透了格纹手帕,令心里渐生麻木。有顷,周越过来坐在郑云舒的身边,不露神色地拉过她的手,用双氧水和碘伏进行消毒,接着用药膏涂上,随后用纱布包了起来。万幸的是,伤口划的不是很深,如果不是郑云舒坚持不要去医院,周越会带她去医院处理伤口。从他帮郑云舒处理伤口过程中,她没有说过一声疼的话,而瞥了正专心致志地处理创口的人一眼,周越的手的血因长时间暴露空气中被凝固,他的伤口看起来不那么严重。等弄完后,周越才给自己随便地包扎一下。“对不起。”
一道低哑的声音自身旁传来。周越抬起头看着郑云舒,凄楚的泪水在她的脸上往下淌。方才郑云舒遇见了那男人,差一点做出就要毁了她一辈子的事情,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周越不禁不由想起之前看过的案卷。肖奕,那个陌生的名字,是他吗?周越不想揭开郑云舒心里的伤痛,将目光移向马路边上的霓虹灯,身子微微俯下来,双手肘关节支在双腿上。“很多年前,当我得知最爱的人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离开。身在异国他乡的我也没有办法回去去见一见他的最后一面,我怎么也想不通,那么温柔、那么爱笑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迄今为止,我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想法,也在悔恨着,悔恨当初为什么走之前没有察觉异常,如若我留下来,是不是他就不会离开。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那些爱你的人知道你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们该会有多心痛。”
周越平淡地将心里的伤痛说出来。郑云舒知道周越说的死去之人是谁,陶诗涵曾说过周越的哥哥对他的意义深重,他没有说自己因为哥哥的死亡待过精神病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镂骨铭心的至暗时光,能说出来,已经是放下,未能说出来,是因为无法释怀。“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八年前的事虽然已经结束,但在我心底深藏着已久的怨愤,本以为有一天重新见了面,我会当做漠视这人。可我还是失败了,我真的做不到能冷静地面对他,想起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让我失去了不该失去的期翼。”
郑云舒带着丝丝的哭腔地说,用另一个手抹去了滂沱的眼泪。周越安静地倾听她的话语,听到她在哭,周越取出纸巾递到郑云舒的面前,垂下睫毛,“如果你太难过的话,那就暂时地逃离,等到平复心情的那一天,就回来。”
郑云舒哽咽着,心里突然很想见见自己的妈妈,周越说的没错,也许离开这里会让心情恢复好起来。“周越,谢谢你。”
郑云舒站了起来,周越抬起头凝望着她。“我想回去了。”
周越也站了起来,“我开车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没办法开车,他低头看了眼已包扎的手。郑云舒注意到他异样的眼神,往低看了他的手,已哭红了的眼睛里有一种愧疚的情绪,“你的手没办法开车的,不用送我,现在天还没有那么黑,我可以回去。”
“那帮你打个的士,回去注意安全。”
周越走到马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打开了后排车门,转身看向郑云舒。郑云舒拒绝不了他的好意,边说边坐了进去,“谢谢。”
周越把手上买的药物都放在郑云舒的腿上,“你先用,我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回去记得好好睡觉,不要想太多。”
转头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现金,给了司机师傅,对他说:“师傅,麻烦你送她到火星街道巷子。”
郑云舒见状,没有了想要阻止的动作,心太累,折腾不起太多,等以后再还。周越关上车门,目送着出租车离开,一手插着兜,低头盯着被白色纱布包住的手,久久地沉思着。出租车开了一会,郑云舒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去火星街道那边,麻烦去汽车客运中心,谢谢。”
随后眼眸望向车窗外默思,想要阻隔世界的声音,什么东西都不带,决定去临水市想要静一静。深夜,在候车厅的地方,郑云舒给高亚楠发了请假几天的消息,也给汪叔叔发了这周五没有时间照顾,让他替自己对婷婷说声抱歉…候车厅的广播在响,“去临水市的乘客请准备检票。”
郑云舒该想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手机已按上了关机键,装在牛仔衣的口兜里,独自去乘上大巴车。这几天里,郑云舒去探望了妈妈,待在墓园一待就是半天。然后在临水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逛着,寻找着角落里的每一处烟火气。越是到了晚上,她待在酒店里的房间,抽起了许久未抽的香烟,注视着窗外的夜景。那几天里,心情渐渐平下来,虽然晚上偶尔会做噩梦,梦里的自己哭的快要上气不接下气,在央求着放过自己,但还是能惊醒过来,是梦境不是现实,全身上下都冒着冷汗。到了周六,郑云舒才回到了宜海市,家里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多了一点点灰尘。手机里多了十几条消息,全是高亚楠、汪叔叔、陈思思关心自己的话等等。郑云舒打起了精神,分别给那些人发去了消息,自己已回来,让他们担心了。还剩下一人,周越也给自己发了消息。郑云舒想起他因为自己而受了伤的画面,越发地愧疚起来。理应互相双方都是陌生人,分别了两个月,因为自己想要摧毁,而再一次又重新联系了起来。郑云舒不得不在想,每次自己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他都出现在身边。究竟是怎样的缘分会把自己和周越联结在一起,就连郑云舒都无法说清楚。那天下午,郑云舒给周越发去了消息。【周越,方便见一次面吗?】过了一会,手机响来了震动的声音。郑云舒拿起手机点开看。【我可能需要一会儿,检察院里面有点事。】【那我去检察院门口等着你,你忙完就行。】得到周越的回复。【好。】郑云舒动身去市检察院门口,站在树木下望着树木发了呆,春天的树木都已经长出绿色的嫩芽,整个城市已经春意盎然。十几分钟过后,周越已经出来了。他快步地走着,不经意地望去离自己几米的距离,郑云舒站在树木下,她仰着头望着树木。“郑云舒?”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垂下眼睛,看到周越,对他微笑了起来。“我今天过来,是想要请你吃一顿饭,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其实是在感谢他救了当时不理智的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再一次要坐牢了,绝无翻身的机会。“不用谢。”
周越眼眸澄澈温柔,见她没有几天前的样子,想着她可能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去了没有人找到的地方,独自疗伤。郑云舒不像是需要陪伴,她需要一个人静静,才会想通很多。前几天,给她发了消息,她都没有回过,打去了电话,那头响着电话已关机。周越有些担心她,怕她会一时想不开。于是给了自己的老朋友打去电话,要来了高亚楠的联系方式。虽然经常见高亚楠,但是双方从没有留过对方的联系方式。高亚楠接了自己的电话,听到自己的来意,感到有些惊讶,还是回答了周越的疑问。她说,郑云舒已经向她请过假,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周越对高亚楠说了谢谢后,挂了自己的电话,那天晚上自己说让她暂时逃离,等心情平复下来的那段话,她接受了自己的方式如同曾经受不了哥哥的死亡,独自去陌生的地方待很长时间,才能走了出来。现在只需要静等郑云舒出现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她会和以前一样,正常地过自己的生活。这里有郑云舒美好的回忆,还有她那妹妹,不可能会抛弃所有的一切远去他乡,她一定会回来的。现在她和以前一样,还能正常的和人沟通,应该已经好了很多。“那我们走吧。”
郑云舒轻声地说,眼神淡淡的毫无一丝波澜。一家苍蝇小馆子里,郑云舒点了几道菜。把菜单转向周越的面前。一开始想请周越去环境好一点的饭馆吃饭,他说想来这家馆子很久,因为这家饭馆的外观常常让人食不下咽,所以没人陪着去吃。郑云舒来的时候,看到饭馆门口摆满了很多东西,看起来很杂乱,还现杀着鱼,这鱼腥味那么重,很难让人下饭。但周越说这里的鱼做的很好吃,比起环境,他更注重美食的味道。陈思思和周越有点像,都喜欢寻找美食不在意环境。她对环境没什么挑剔,在哪里吃都一样。服务员收走了菜单后,周越在倒开水给饭碗刷水连带帮郑云舒一样,老板从厨房出来,准备要到外面去抓一条新鲜的鱼,经过周越的身后。他停顿了下来,侧转过身子,双挑眉后微笑,拍了拍周越的肩膀,“周越,你来了。”
周越被这么一拍,身子微抖动了一下,手里把干净的饭碗放在郑云舒的面前,站了起来。“叔叔好,今天是你掌厨的吗?”
周越笑着握他时候伸出来的手。“对,偶尔掌掌厨,手艺才不会生锈,你什么时候来到宜海市,你爸爸身体可好。”
郑云舒看着这老板,他们俩是认识的关系,老板看起来年纪约四五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他已经好很多,谢谢你还挂念着我爸。”
“怎么可能不挂念他呢?要不是当年我做生意失败被逼得人人喊打,差一点就要走投无路,幸好得你爸出手相救,才有了今日的我,要不然哪有你经常来我店里吃饭的日子啊。”
老板笑声很豁达。郑云舒听到老板说的话,原来他有过这样的经历,做生意失败后,还能东山再起。心态上远超过了很多人,就算陷入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保持着不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依旧可以拥有再一次重新的机会。好像明白了周越带自己过来这里的意义,是想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周越眉眼温柔带笑。老板看到周越身后的姑娘,这姑娘长得挺漂亮的,看着挺文静的。他悄悄地问,“后面的姑娘,是你的女朋友?”
周越回头望了一眼,低声地回答,“不是,是朋友。”
老板瞬间秒懂他们的关系,不就是现在处于暧昧的关系,以后可不一定了。以前没见过周越带女的过来这里吃饭。“好,你们先坐着,我亲自给你们下厨,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减退。”
“嗯,好。”
老板笑着忙去了,周越也转过身坐了下来。见郑云舒的目光紧随老板的身影,主动地解释道:“那叔叔多年前是我爸爸的属下,跟了十几年,因为公司改革的原因,他觉得无法和我爸肩并肩工作,后出来想创业,又因判断失误,赔了几百万。那段时间,借债人常常逼要钱,他也被迫成为了老赖,他老婆孩子因为其老赖身份吃了很多苦,差一点叔叔就要跳楼自杀。是我爸出手帮他解决了几百万的债务,让他回来继续工作,叔叔拒绝了我爸的邀请,跑去学做饭,去饭店打工,靠着自己的过硬技术,干了十几年,还开了一家饭店,还清了我爸的钱,现在就开了小一点的饭馆,偶尔掌厨。”
郑云舒聆听周越的话,他的声音清冷温润,很吸引人想要继续听下去。郑云舒再一次通过窗外的老板,他笑容满面,与认识的人打交道,却没料想到他有过一段曲折的过去。她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端起红枣茯茶喝了起来,眼神回到周越的身上。他那平和的眼眸流露出一种温暖的光芒,眉梢眼角带着暖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