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开门弟子，也是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学生，他一腔热血扑在心理学，救赎了很多人，却没有救出他自己。杨清明作为一个指导学生的老师，从没有教育过他，如果感到很累，就歇一歇。才会让他一不小心接受了很多黑暗的负面量，这家伙共情能力太强，可太强只会越来越抑郁，无法疏导。“老师，为什么？我在梦中老是梦到那些死刑犯的眼神，我感觉自己好痛苦！我原先以为社会的黑暗很少，没想到越是接触，越能发现那些底层人员带来的哀戚，也有时候遇到一些上层人员的压迫，那我们所学心理学对他们能起到帮助吗？”

这是他见的一个死刑犯的最后一段话，杨清明虽记下了他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解答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他自杀的震撼消息。那年寒冷的冬天，杨清明去参加了学生的葬礼，他的父亲因为忙于事业没有过来，听说唯一的亲弟弟在国外，无法回来，只有他那母亲面色凝重地招待每一位宾客。看着学生灿烂笑容的照片变成了黑白照片，杨清明生平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在外面抽起了一根又一根香烟。雪花飘飘，杨清明眯了会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庞与双手被寒冽的风吹得又冷又痛。深入刺骨的痛，不及学生的死来得更让人遗憾。此后的几年，杨清明拒绝招收学生，申请成为一名无国界心理医生。去最危险的地方给他们科普心理健康，疏导心理问题，偶尔也会参与救援行动，每一天都在临近死亡的边缘，曾有一次命差一点就要被炸飞。他知道这是在惩罚他自己，惩罚没有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学生的心理疾病，想要去救更多人，来缓解内心的愧疚。杨清明的家人每周都会要求他打电话报平安，同时也在请求让他回来。可他不回来，硬是要留在那里继续救援。留在危险的地方几年后，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对生命多了一个新的领悟。当飞机到达国内的时候，家人们翘首期盼着，见到杨清明从机场出来，他们都边哭抱边打这个一意孤行的他。杨清明在他们泪水当中好像明白了，家人的爱与支持都无形化成了一种力量，支持着他前行，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回到宜海大学后，才开始招收几个学生，并会经常教导他们，遇到自己无法做到，无法承受的事情，请放弃，不要继续坚持下去。近两年来，成功培养了心理咨询师或心理医生的学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当杨清明望去和第一位学生差不多一样热爱心理学的郑云舒，他希望郑云舒不要那么全力以赴。“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说你想参与监狱援助项目，怎么不想着去医院或者开一家心理咨询所。”

郑云舒不懂自己成为他的学生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他便问起第一次见面的问题，虽然不懂，但还是回答。“因为监狱心理缓助或心理矫正项目很少有人参与，监狱人员这特殊的群体，也是社会最容易忽略。人们只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过，也不愿意给他们重新改造的机会。在我看来，只要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罪名，有些迫不得已，且愿意接受改造，都应该可以在社会上立足，而不是让他们再走投无路继续犯罪。就好比我，我不过是一念之间犯下了错误，我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可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错误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否定我十几年来的努力。”

郑云舒淡笑着，这段话也是内心里的想法，世上虽没有后悔药可吃，但是会好好珍惜当下的生活。“如果你想要参与监狱心理援助之类的，你也有过这样的记录，那么我想从今天开始把你派到赵丽那边，但我安排的论文作业你必须要完成。你要走的这条路可能会比其他人更要曲折很多，面对的压力也很大，毕竟监狱人员没有我们之间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想去吗？需要考虑几天吗？”

“我不用思考了，我想去。谢谢杨老师的安排，我会尽力地完成。”

郑云舒得知老师的决定，让自己有机会去参与的这件事，已经是很好的消息。“记得，遇到自己无法理清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向身边人需求帮助，千万不要硬抗，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的意外发生。”

杨清明看着郑云舒坚定的眼神，也希望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郑云舒知道杨清明的意思，她突然有点好奇杨老师那个学生。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老师，我想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周逾。”

杨清明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好像已经坦然地接受，他已经不在的事实，没有了不愿意谈起他的别扭，可能时间是真的会遗忘当时痛苦的滋味，现在心底算是麻木吧。郑云舒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一皱，感到有点好巧。周越的哥哥也是自杀了，陶诗涵也是这么说的。名字一样，死因也一样。那会不会是周越的哥哥，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郑云舒会想要去祭奠一下这个陌生人，一个是杨老师心中最得意门生，一个是周越最敬重的哥哥。周逾离开以后，就已经有几个人将他记在心里，但为什么？他会这么舍得离开爱他的人们而死。郑云舒回去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瞥向通往之前艺术馆的路，一想起肖奕就在那边监视着自己，她心里愈是恨。“姐姐，你在看什么？”

婷婷牵着郑云舒的手，刚刚走的好好的，突然就不动了，她也停了下来，看着姐姐往某一个方向望去，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郑云舒摇摇头，低着头，眼底充满了淡淡的温柔，“没什么，你这几天是不是和哥哥玩得很开心？是不是不需要姐姐的陪伴了？”

“没有！”

婷婷立马反驳道，就算外人再好多少倍，也不及自己姐姐的好，她还是最喜欢姐姐了。“姐姐，哥哥那天晚上打了电话，很奇怪！”

什么奇怪？“哥哥说要查什么艺术馆的背景，还说让家里帮个忙，姐姐，哥哥他也是有家的吗？”

郑云舒怔住，她好像从来没了解过周越的家庭，只知道他爸妈在国外，他的哥哥不在了，其余的就不知道。艺术馆，不会是肖奕的艺术馆，周越是想要做什么？婷婷见姐姐不回应，摇了摇她的手，“姐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但是姐姐不知道哥哥的家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等你下次见到哥哥后，再问他好吗？”

“那好吧，”婷婷撅起了嘴，仰起头来，看向姐姐，“过年的时候，哥哥来我们家过年，我以为哥哥是没有家人的。因为妈妈说过年是一家人团聚最幸福的时候，可哥哥一个人，我害怕下次问哥哥有没有家的时候，哥哥会很难过的。”

郑云舒听到婷婷说的话，心里有些感动，感动的是婷婷长大了，懂得会关心别人了，要是妈妈知道婷婷比之前长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她肯定要开心的哭死。她蹲下抱起了婷婷，“婷婷，姐姐很开心，你懂得谅解哥哥的难处。那下一次，你可以问哥哥，如果哥哥不想回答，就不要再问，或者你也可以不去问。”

婷婷环住姐姐的脖子，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点头。郑云舒笑了笑，心底还是有些疑惑，婷婷说周越打电话要求调查，还要寻求家里的帮助，他会不会真的要为了自己去对抗肖奕。要是真的话，郑云舒不希望周越这么做，他自己的工作量这么大，还要为了自己的事劳心费神。像肖奕那样的人，不达到目的决不摆休，真的很怕周越会遭到报复。郑云舒去杨清明所说的医院报到，赵丽早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她了，郑云舒在医院门口看到一位穿着大白褂，脸色有点惨白的赵丽，她这次的状态没有上次那么的好。“赵医师好。”

“你好，早就听说杨清明把你分配给我来带了，我很开心有你这样的学生。”

赵丽微笑。郑云舒瞅着赵丽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赵医师，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有点小感冒，你跟上我吧，今天给你介绍下我们这里的流程，要是遇到不懂的，就大胆地告诉我，不要怕。”

郑云舒微笑地点点头，然后跟上了她的脚步，进去医院里面。这家医院以精神病治疗为主，大多数人来这里是看看精神状态。郑云舒看着这家医院里面有些地方，墙壁都已经发黑了，有些陈旧了，这里应该建了有好多年。赵医师说，这里会住下部分轻度的精神病患者，但不会收下重度的患者，因为这里设备不足，人力不够，无法满足，只能去郊区的那所分医院治疗。郑云舒偶尔看到护士与医生神色匆匆，也看到擦肩而过的神情不对劲的人，这里应该是自己要工作的地方。“云舒？”

“怎么了？赵医师。”

郑云舒上前一步，与赵丽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她勾勾手，然后指向了某一个病房，“你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吗？”

“我听到了。”

赵丽把手放回自己的口兜里，很冷静地说：“里面争吵声可能将来会是你和病人在吵架。”

郑云舒怔了怔，她没理解赵丽说的话，医生怎么可以和患者吵架，不怕被患者告法庭，说医生失职。“专注精神病的医生，他们恰恰是最容易崩溃的那一类型，有些患者是不愿意按照医生的话去积极治疗，有些患者因为精神不在状态给医生护士带来了很多麻烦。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医生护士辞职了，我想说的是，在和精神病患者交谈过程中，如果沟通不到位，尽量让家属在的场面当中，一定要脾气硬起来，但不能打患者。”

郑云舒点了点头。“杨清明已经给我说过了，说让你多多接触关于监狱的心理项目。但我想让你从和这些患了心理疾病的患者开始，看你能不能承受住他们发疯的样子，也想让你多练练耐心。有时候，能稳定情绪就已经代表成功，患者有的时候也会耍心机，这一点请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被部分患者演戏骗了。我们医院上一次，有个双相情感性障碍的女生，硬是装着说自己身子好了，我们这里的一个女医生，因为太过相信她，放她离开，结果，那个双相情感性障碍女生在外面差一点就要伤人了。”

双相情感性障碍，是一种很矛盾的合体，既有抑郁症又有躁郁症，是无法彻底治好的，只能治愈，也可能会存在复发。“所以，千万不要太信任患者，也不要过分地产生不该有的情谊。我们作为医生，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才能好好治疗患者。你可以吗？是要直接从监狱那边入手，还是照着我说的办？”

郑云舒思虑了一会儿，“赵医师，我想从医院那边开始，就如你所说，我的经验不是很足，也想要好好地治疗每一位的患者。”

赵丽见郑云舒接受了自己的安排，欣慰地点了点头。赵丽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她的脸上是真的很惨白，刚刚说话感觉有气无力，赵丽是真的没有事吗？郑云舒注视着赵丽，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