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头医术果然了得。约摸月半之后,东福的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了。这一日东福眼睛上的白布被摘下,又在房间中调息半日,吃饮喝足,待彻底适应了光线时,海老头才放他出来。田七已经备好了工具,他拿一把磨得白光闪闪的大背头柴刀,还准备了两个装馍的褡裢。他与东福一人背一个。东福的武器是一把才磨过的剑。村里没人使剑,这把剑在村里的仓库里放了多年,剑身沉如黑铁,也不见生锈,剑身也不轻灵,但这是仓库里唯一一把剑了。东福眨眨眼睛,顾不得打量周围的景致,接过剑和褡裢便要大步出发。海老头却从旁边屋中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把药锄道,“我也好些日了没有采药,倒是刚好和你们一道上山去看一看。”
这自然是放心不下,也希望与东福一道去一探究竟。而且毕竟海老头年岁大,阅历多,他能一道去鬼来谷探上一探,自然更好。东福心头感激。海老头瞧他神色疏朗一笑:“念寒,我也是医道中人,对你的仇家邪医殿亦是深恶痛绝。习得医术,不为民生,反为民害,乃是医中败类,我倒盼你早日从儿女情长中走出来,振作奋发,你是个好孩子,我更盼你与有志之人一道在这江湖上打出一片朗朗乾坤,肃肃青天。这武林天下,已乌烟漳气太久了!”
他和田七都知道东福本名,但东福既然愿意自称念寒,又有过一些仇家,不如索性就用念寒这个名字,反而要便利很多。东福听得心头一震。海老头医术卓绝,却隐性埋名到西北这深山之地,自然有一段故事与苦衷。有些话无需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便已心领神会了。他冲海老头抱拳:“大师教训得是。东福谨记在心!”
海老头也才六十来岁,一脸长须,身体硬朗,身材高大,一看就不像是这山里人,这会眯眼看他一会,突然道:“你也莫要叫我大师,你救了田七和山枣,我又医了你的眼疾,我看你资质甚好,人也聪明谨慎,宝法大师当真是教得好。你若不嫌弃,便也随田七叫我一声师傅,我这一身本事,如能尽数传与你们三人,不致埋没在这千里山林,便也算是一件幸事。”
东福一惊,田七却是大喜。连忙对东福道:“念寒哥比我年长,又救了我和山枣,若是拜了师傅,我宁愿推举念寒大哥当师兄!山枣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她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海老头捻须而笑。东福看海神医微抬的眼神精光闪闪,心头念转,他身世本就孤清,父母双亡,幸得宝法大师收养,才能在东福寺无忧长大,偏逢如此乱世,宝法大师为救他而殒,散夫人虽待他如亲母,散参花却又令他人生第一次失落悲伤,被寒冰所救,却又遭遇地动令一切美景如水中月镜中花恍若隔世,如今海老头医术高明,又有医眼之恩,而田七与大胡待他亲切如家人,亲密如弟兄,实在是他的福分。当下不再犹豫,慌忙跪下叩首:“弟子东福,叩见师傅,只是弟子愚钝,只恐学艺不精,将来有辱师傅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