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稚笑着应了。转眼进入十月,这天儿也渐冷。府里上下赶制的冬衣都送去了各院,老夫人那里新做了四套,三房则是每人两套,永宁居里也没落下,再加上府里丫鬟婆子小厮们的冬衣,这一通忙碌下来,便是几百两的银子出去了。沈稚从前不管家,倒是不知家中开销这么大。还有老夫人那里,她是一人用膳,可每顿饭几乎都是四菜一汤,从来没重样过。虽是有些铺张浪费了,可她几十年来都是如此,沈稚自然也不会去动。十月初,沈稚去赴程静仪的宴。她起得早,先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后,才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老夫人知道她要去三皇子府,便出声叮嘱几句:“那三皇子的母妃在后宫正得宠,三皇子妃既然宴请了你,那便是瞧得上你,你去了可别失了分寸,丢我们侯府的脸。”
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她终于找到借口训诫沈稚几句。但沈稚没与她计较,只是点了头道:“是,我知道了。”
“那就早去早回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沈稚曲膝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马车早在二门等候,小清扶着沈稚上了马车,又将小手炉塞到了她手中。“这才几月份,就用上这个了?”
沈稚有些哭笑不得。近来虽温度骤降,却几乎每日都是艳阳天,反而不如往年冷。“杜妈妈吩咐过了,要仔细防范着,万不可等您着了凉再补救。”
小清一副煞有其事道,“若是您生了病,杜妈妈要拿我是问的。”
沈稚只是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手炉里的炭并不多,也不烫手,正好能将她冷得发麻的指尖焐热。三皇子府她没去过,但是却听说离皇宫很近。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穿过大街,约莫一个时辰后便到了。门口早有小厮候着,瞧见侯府的马车过来,便上前来引路,从侧门进。待到进了甬道,马车才停下来,立刻有小厮搬来脚凳。沈稚从马车里下来,抬眼便看见个四五十岁上下的婆子迎了上来,穿着青绿色斜襟比甲,手腕上戴着枚翡翠玉镯,笑盈盈地曲膝行礼道:“奴婢给侯夫人请安。”
“妈妈请起。”
沈稚莞尔笑道。“三皇子妃已在等候您了,里面请。”
婆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领着沈稚朝后院走。程静仪设宴的地方在花厅,一路穿行进去,随处可见的都是还未败谢凋零的花,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却都开得争奇斗艳。越靠近花厅,那边传来的声响便越清晰。待走进去,才看见花厅里已有不少人到了,一个个穿的倒是比那外面开的花还要美上几分。众人瞧见沈稚进来,都停下了说话声,朝她望去。陡然被这么多人打量着,沈稚也没有丝毫慌乱,她镇定自若的走进去。有人压低了嗓音在讨论她:“她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这么素净的颜色,倒是半点不压她的容貌。”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越是简单的衣裳越是能展现出一个人的美貌姿色。沈稚便是如此。她今日穿了身牙白色素面妆花绣草绿色如意纹的褙子,挽成团髻的青丝插了两支白珠玉簪,耳朵坠了两颗同样玲珑剔透的白玉水滴坠子。脸蛋不施粉黛却面若桃花,眸含秋水,琼鼻玉立,不点而红的樱唇更透着几分清雅,气质如兰。这周遭花朵仿佛都被她压得没了颜色。有人上前给沈稚行礼,笑着打招呼。关于沈稚的壮举,京城中无人不晓。这镇北侯府的婆婆做的那些事也没瞒得住外面的人,毕竟镇北侯府突然要分家,有好事自然会去打听。这么一打听,就知道沈稚是如何对付自己那婆婆的。一时间,京城中不少人心动想要效仿。毕竟当儿媳的,没几个能得婆婆满意的,少不了要立规矩故意找茬。“你可来了。”
三皇子妃程静仪的声音突然在花厅里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她这个主人家来了,又是一阵行礼问好声。沈稚也缓缓曲膝:“见过三皇子妃。”
“今日既然请了诸位来,便都是姐妹,不必多礼。”
程静仪轻笑着道,“我在春深堂请了梨园戏班子,诸位移步去那边听戏吧。”
众人笑着应是。沈稚原也是要跟着她们一道去的,却被程静仪叫住。“夫人还请留步。”
沈稚停下脚步,面容谦恭地道:“三皇子妃可还有何吩咐?”
程静仪打量着她,只觉得她比自己上一次见她,还要美艳几分。只是如今她的心中不再有嫉妒之心,甚至,她还很感激沈稚。嫁为人妇的程静仪如今脸上全然不复当初的倔强与不甘,有的只是温柔与释然。“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程静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早有婆子将其余那些夫人们领着去了春深堂,花厅里余下的丫鬟除了小清,便是程静仪身边的,另外那些都远远退开。待到丫鬟奉了茶,程静仪才道:“从前那些事,是我太偏执了,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同你说声抱歉。”
沈稚并不知她说这话有几分真,只是温声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三皇子妃如今身份尊贵,何必再提当初。”
“除了这个,我还要谢你当初救我一命。”
程静仪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捏着手帕,精致妆容的脸蛋上浮着一丝后怕,“当初若不是你救我,也没有我今日。”
沈稚就看向她白皙娇嫩的颈脖,当时那支簪子深入渗人,连沈稚都担心她活不了。可如今却是半点痕迹都瞧不见了。她情不自禁地道:“您当初的伤口,如今一点都看不出来,连点疤痕也没有。”
程静仪抬手摸了摸脖子,轻轻一笑:“也是我运气好,遇到位妙手回春的神医。”
沈稚蓦地想到了沈云沁。若是能找到那位神医,说不定沈云沁脸上也能一点疤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