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曼一僵，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想，也得有个动机，也得有一个利益冲突。我跟你素不相识，镇北侯府也从未有与人结怨过，你不断挑拨我跟沈楚涵、美妃的关系。你是想把美妃小产的事情嫁祸我，还是想挑拨镇北侯府跟皇家的关系？或者说你是想让沈家跟镇北侯府，又或者三皇子府结仇？再往深一步地去说……你是在算计陛下，算计皇家吗？”

苏慕凉一一推敲下去。话说到此处，在场懂的人都懂。尤其是皇帝，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自古帝王疑心多，尤其事关皇位、这把龙椅，这是每一任皇帝都忌惮不许的事。“好啊，孤殊不知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龙颜大怒，命令下去，“你嘴硬没关系，天牢有一百六十多种刑罚，在一一受过后，孤不相信你还能守口如瓶。”

话一落，皇帝拂袖而去，可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对美妃说，“爱妃，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无需为这些无耻之人伤心费神。”

美妃听到皇帝的安慰，神色缓和许多，不过苏慕凉却瞧见皇帝对美妃表露关心时，景阎恒嘴角带过的冷嗤。众人都纷传景阎恒跟皇帝一直都是父慈子孝，跟其他皇子比起来，皇帝对景阎恒少了许多君臣之礼，多了父子之情。可如今看来，他们关系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下意识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皇帝苏慕凉接触少猜不出来，但景阎恒至少是不屑的。景阎恒很警戒，在苏慕凉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几乎也是立即抬眸，二人的眼眸再一次猝不及防的对上。许是猜出苏慕凉在读自己的心，景阎恒黑眸泛出些许冷意，淡漠地转移目光。在皇帝离开后，他也没有久留。二人并未说得上一句话。侍卫上前要把方舒曼拽走，但美妃却说：“本宫有话对她说，你们先下去。”

美妃是宠妃，虽执掌后宫金印的是贺贵妃，但在后宫，皇帝的宠爱才是真正的权利。美妃的话，就算是御前侍卫也不敢不从。除了苏慕凉跟美妃自己的心腹，其他人都被屏退了下去。美妃看着面如死灰的方舒曼，脸上有怒气：“方舒曼，你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吗。”

方舒曼看她一眼：“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本宫自认为从小到大都对你不薄。小姨不愿给你花钱请好的老师，是本宫同母亲说让你来我家同我一起启蒙，在知道你丧夫后在婆家顾得不好，小姨又不愿你回方家，也是本宫……”“对、对——都是你，我这辈子都欠你行了吧。”

方舒曼瞬间就爆发，冲着美妃吼。美妃被吓得往后退，苏慕凉担心出问题，让底下的婢女把她抓住。“你是在嫉妒是吗。”

苏慕凉倏地开口，“在你眼里，从小到大，美妃对你的所有帮助，都是施舍，你早就不满许久。”

苏慕凉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痛了方舒曼的心，眼一下就红了：“对、我就是嫉妒她怎么了？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女子，她的母亲就这般疼她，家中兄长对她也是万千宠爱，而我呢？在家时要受父母白眼，出嫁嫁的丈夫也是这等的纨绔，到最后跟别人喝酒还把自己喝死了让我成了个寡妇……可是她呢……”方舒曼眼泪流下来，指着美妃控诉说：“她凭什么就这么好的命，她母亲是嫡出，还嫁入了皇家。苏慕凉你恐怕是不知道吧，皇帝已经将近八年没有选秀了，但却因为在皇宴上对美妃遥遥一见便看上了她，入宫后她更过得风生水起，这才几年啊就从一个小小的常在就成了四大嫔妃之首，就连十三岁就跟着皇帝的贺贵妃也得忌惮着她，看她的脸色……她的夫君是九五之尊，深得夫君宠爱，不是妻子却恰似正妻；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嫁给了一个短命鬼，成了寡妇，我已经十九岁了……而到了这个年纪我还得受她的恩惠，用她不要的东西。”

方舒曼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脸都憋红了，她直接摘下手上紫金玉镯狠狠砸在地上。有市无价的紫金玉镯顿时四分五裂。她冷笑：“我能不恨吗？苏慕凉你明白我这种恨意吗。”

美妃眼眶也红了，痛心疾首。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心疼怜爱的表妹居然这样想她，气得有些站不住，肚子疼。苏慕凉见状忙让美妃坐下，替她拍背。美妃不断深呼吸：“方舒曼，你就是这样想本宫的？”

“难道不是吗？你天天给我赏赐东西，就好像我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你开心时就给我扔几块肉骨头，我不恨你恨谁啊？”

方舒曼哈哈大笑，双目猩红。“你能恨的人多了去了，但恨谁都不应该恨美妃娘娘。”

苏慕凉冷不丁地开口，“你可以憎恨你重男轻女的父母，你可以憎恨你那不负责任早死的丈夫，你也可以恨对你不好的婆家……但你唯独不能恨一个一直以来真心对待你的人，你这种辜负真心的人，生吞一千根针都不为过。”

不要说美妃了，这些话苏慕凉听着都心寒。一直以来的倾心相待，在她看来就是施舍？“你懂什么，你是镇北侯府唯一的血脉，你怎么明白我的处境。”

方舒曼怒吼。“这需要懂吗？你不敢憎恨你的婆家、父母，所以你将你的不满不甘都发泄到了美妃身上，这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对你不好，是个狠角色，你只能柿子挑软的捏，欺负对你好的人。呵，还肉骨头，你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肉骨头吗？不说旁的，就算启蒙教你琴棋书画的老师一节课的费用，就足够平民百姓一家五口一辈子的肉骨头了，打比喻都不会打。况且狗都晓得知恩图报，你连畜生都不如。”

“你……”方舒曼面目扭曲，想冲过来但被婢女按住。“别你啊你我啊我的，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将幕后主谋招供出来，免受皮肉之苦。你可以不顾你的婆家，但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氏家族的人被你连累吗？”

方舒曼一僵，仍是嘴硬：“这跟别人没关系，我没有受谁指使，一切都是我看沈缘伊不顺眼，我就是要报复她。”

沈缘伊是美妃的本名。美妃被气得不行。“你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否则你一个人也想不了这么周全，你一个被厌弃的寡妇，哪有能力能收买这些人，你谋害美妃的目的又是什么？因为嫉妒？我不信。”

苏慕凉一字一顿，“我不相信你将近二十多年的时间都忍下来了，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况且美妃的确是对你不错，即便你再嫉妒憎恨，但你在她身上的的确确是捞到好处，能让你做这些的人，肯定是许诺了更大的好处跟利益给你。”

苏慕凉眯了眯眼，“那个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