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在护卫们的掩护下一边抱头逃窜，一边夸张地叫起来，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情况是她最愿意看到的。

“老爷，你再让这个来历不明的戏子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不怕雨眠出意外么？”

这句话戳中了孟清风的痛点。

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谁若是想伤害雨眠，他第一个不答应，哪怕对方是皇上。

“老爷，雨眠看过无数名医不见好转，为什么这个叫李画船的一出现，病就好了？我看这人满脸妖气，雨眠若是与他相处久了，必出灾祸。”

夫人的这句话又戳中了孟清风的痛点。

他浓眉一竖，一把推开樊潜，大步流星走上舞台，猛地抓住女儿的手。

“到此为止！给我下来！”

“爹，你这是……”

孟雨眠哪里有他这么有劲道，一把被拽下，差点摔倒。

“中了邪还不知道，跟我回去！我请个戏班子来，比他强一百倍！”

“爹，我不走……”

“今天由不得你！”

孟清风的态度很坚决。

但孟雨眠的态度更坚决，趁爹爹不注意，突然从他腰间抽出佩刀。

待孟清风惊觉想要抢夺，已是晚了一步，孟雨眠已经将佩刀横在自己脖子上。

“万万不可……”

孟清风大惊。

一旁的孟夫人不说话，心里一万个盼望她再冲动一点，一刀抹下去，你了我也了，大家省事。

“女儿高兴，爹爹便不高兴，是么？”

“哪有此事。”

孟清风忙摆手。

“那爹爹今日为何要拒绝？”

“这……”孟清风无言以对。

“女儿生辰，爹爹是要女儿开开心心，还是要女儿愁眉苦脸？”

“为父自然希望女儿永远开心。”

孟雨眠相信爹爹说的是真话，眼见着他已经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暗暗得意，所以接下来，便是收网的时刻，只要一句话，便将爹爹怼得死死的，乖乖听从自己安排。

孟清风爱女心切，一时之间也未察觉，可孟夫人心里敞亮得很，心念急转，计上心来，便抢在孟雨眠开口前，道：

“老爷，雨眠练习了八十八天，就为了这一天。你不妨坐下听一曲。觉得不好，雨眠立马跟你走，今后永不弹琴。若是觉得好，老爷便要兑现诺言，终究，雨眠有皇上圣旨和太后懿旨护身。”

声音忽渺！

“可是，好听不好听，还不是老爷说了算？只要老爷与她订个君子协定，一切便尽在老爷手里，纵然皇上太后，也怪罪不得。”

孟清风顿有拨云见日之感，你再怎么唱怎么跳，反正我就说不好听便是了，于是高声说道：

“今天，我给你机会。我说好听，你便留下，我说不好听，你跟我走，今后永不弹琴。敢与我订个君子协定否？”

孟雨眠狠狠瞪了孟夫人一眼，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答应下来，虽然希望渺茫，但好歹也是一个机会。

“女儿会全力以赴，然，希望爹爹公平、公正。”

说罢，目光看向小玥。

小玥心领神会，招呼着大家坐好，又安排丫鬟上水果茶点，熙熙攘攘的人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许是怕孟雨眠镇不住场面，李画船一脸乌黑的从后台跑出来，惹得孟清吟大笑：“这黑炭子莫非就是未来的郡马么？”

孟雨眠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对着李画船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容，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你没事吧？”

“出了点状况，现在弄好了。也怪我，没好好教他们。”

“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张罗，也难为你了。”

“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

孟雨眠点点头，让小玥去把红色纱衣拿来。

小玥吃了一惊，那件衣裳薄如蝉翼，十分通透，就算是内宅装扮，郡主都以为耻，今日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快去！”

直到孟雨眠第二次发了施令，小玥这才确信，只得一路小跑着取了纱衣来。

孟雨眠也顾不上许多，在后台脱得只剩下抹胸和亵裤，那凹凸玲珑的曲线和如羊脂的肌肤让李画船的鼻孔里瞬间流出两条鲜红。

小玥惊得目瞪口呆，郡主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心洁则眼净，没什么好惊讶的。”

孟雨眠倒是显得很坦然。

实则，她是怕耽搁久了会起变化。

毕竟，那女人可不是善茬，在爹爹耳朵里吹吹风，又弄出幺蛾子来可就不好整了。

“郡主，你胸又大又挺，不怕穷书生……李公子无心弹奏么？”

说着，瞄了一眼洗脸的李画船，心想，你要是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李画船背对着她们正埋头搓脸，耳朵早已竖了起来，听得真真切切。

——完了，鼻子又流血了。

“小点声。”

孟雨眠轻轻拍了她一下。

小玥撇撇嘴，还小点声呢，害羞就别穿呀，我都觉着臊得慌。

自然，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只是任务却繁重了，喊来樊潜一交待，樊潜又交待县令，七八十个士兵手持佩刀进入场内，排成两队，维持秩序。

咚咚咚三声轻响。

舒缓的曲调温柔地响起，仿佛如镜的湖面上丢了一颗石子。

孟雨眠站在后台，清了清嗓子，深深呼吸了一下，她很明白，这场战斗她必须胜，没有退路。

说实话，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侧头向一旁的李画船投来复杂的一眼。

李画船拳头一握：“我相信，你能做到。加油！”

孟雨眠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向着幕前的小玥轻轻说了句：“开始吧。”

小玥也是抖得不行，心里时时刻刻警告自己，不能给郡主丢脸。

——镇定，一定要镇定，打赢这场仗，给郡主争气。

“第一首……呃……江上行，呃……啥啥……祝愿……呃……天下有情人……那个啥……终成眷属！表演者，孟雨眠郡主。”

说完这句话，额头已经汗如雨下。

李画船苦笑一下，平时叽里呱啦的小玥也有紧张的时候，整个台词全换了，不过好在还记得曲目，要不然，还没登台就出洋相了。

序幕缓缓拉开。

哗！

头顶上的灯笼齐齐点燃。

似透非透，似羞非羞，一身雪白的孟雨眠飘飘然如仙女一般款款走到舞台中央，向着台下嫣然一笑，一片惊叫自后排响起，早忘了王爷还坐在前面。

叫得孟清风一脸黑线，眉头紧皱。

彩排正式开始。

《江上行》是李画船将现代音乐元素和古典融合一体的歌曲，也是自他穿越之后所作的第一首歌曲。

准确的说，这是一首情歌对唱。

本来，他是准备将这首歌曲作为生日宴上的压轴曲目，为此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可想而知。

他不知道孟雨眠为什么要把压轴大戏提前亮出，但还是那句话，她要怎么做，他都会陪她，哪怕疯狂。

忽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小玥。

“什么叫郡马？”

小玥正在安抚丫鬟们的紧张情绪，闻言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就是郡主的丈夫。”

“那为什么不叫郡驴？”

李画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你要做驴？”

语声未落，“噗嗤”一声笑了，惹得丫鬟们纷纷窃笑。

小玥轻轻拍拍手，道：“姐妹们，主子首次登台表演，也是你们的第一次，其中厉害我不多说。我只想说一句话，不给主子丢脸，当好主子的绿叶。懂？”

这小丫头，模仿的还挺像。

李画船轻轻点点头，目光看向舞台，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郡主，自己是无名小卒。

郎不配。

她有万贯家财，自己身无分文。

郎不配。

这些，他懂，她也应该懂。

然而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顾。

在这之前，他把自己放在了出差旅游的位置上。

所以，淡定，从容。

可玩着玩着，突然变成了一场凶险的恋爱。

他该，何去，何从？

看着孟清风那张铁青的脸和孟夫人一脸的狞笑，忽然他明白，这不是一首歌，而是一场战斗。

自己这条咸鱼要想翻身，只有打赢这场战斗。

不然，恐怕死得连渣都没有。

李画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头脑清醒，不作另想，踏着节拍，猛然一挥手：

“妹妹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