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可不能因为住你客栈而出现什么问题。”
“那我给这位小娘子免住宿费用，可妥？”
客栈掌柜欲哭无泪，说完还要跟着役差往楼上去。常悦之趁着人乱，跟了上去。站在阁楼门前，狭窄的阁楼内杂物堆满，但唯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大木桶吸引人的眼球。先前替常悦之等人查异味来源的小厮，正捂着口鼻站在离木桶较远的地方，听闻动静，这才不情不愿地多挪了两步。“在这。”
小厮捂着口鼻喊道，“大人，尸体在这！”
“你们可动过屋内的东西？”
为首的役差问道。客栈掌柜低头哈腰，连忙回话道：“没动过，没动过，这等……我们也不敢动。”
小厮趁掌柜说话之余，悄咪咪地躲在掌柜身后。“你们站在门外，莫要进去。”
为首的役差说道，随后指挥身后的两个役差前去大木桶前查看情况。两个役差领命前去，越走近，味道越重，还未走到木桶旁，有一人便呕吐不止，还有一人壮着胆子从木桶上方探头看去，忽然脸色变得苍白，随即奔出阁楼，站在外面的庭廊上呕吐不止。这股味道，实在是难闻。“你们查看清楚了没，就跑出来了！”
为首的役差训斥道。一张一合的嘴巴喊出声音，带动胸腔吸入一股气，浓郁的腐臭味道令他忍不住作呕，不再那般趾高气扬，与两个役差并站在庭廊处，喘息给鼻尖换过呼吸。常悦之从香囊里拿出半根去秽香，朝着小厮讨了个火，点燃后放在门前。淡淡的草香味作用很大，竟将屋内的气味淡化了不少。客栈掌柜见状，双眼冒出金光，道：“小娘子这是何香，有这般功效，很是了得。若小娘子不介意，可否卖与我一些？我定不吝啬给银钱。”
“这不是银钱的事情。”
常悦之身上疏离感很强，但给人一种温温柔柔的感觉，“若我将此香的作用告知掌柜，掌柜定当不敢要。”
“有何不敢要？”
掌柜嗤笑一声，又道：“小娘子小瞧我郑某了。”
“此香名为去秽香，常常用于尸身验看之时，燃香去秽护平安，作揖行礼敬死者，此香也可用于瘟病大疫之时。”
闻言，掌柜脸色不太好，笑容很是勉强，“小娘子这香，当，当真是个宝物。”
躲在掌柜身后的小厮恍然大悟，瞪着铜锣般的眼睛道：“原来，你房中的骨头，是学习验看之术用的呀？”
为首役差听到常悦之与掌柜对话，顶着难受的身子来到常悦之跟前，询问道：“小娘子可懂仵作？”
“跟随家父学过，略懂一二，技术不精。”
常悦之回道。“懂就成，你进去验看一番吧。”
那人指使道。常悦之脸上浮现不解，“大人，每个府衙或县衙，应当都有自己的仵作，不得他人随意验看。”
说到府衙的仵作，为首的役差像是吃了羊粪蛋子一般，总不能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娘说，那个仵作是咱们注州县衙的亲戚，啥也不会，就直接混入了个名额，整日好吃懒做还不愿意学吧。“无妨，无妨，你只管验看，不会算你有罪。”
为首的役差道。常悦之抿唇摇头，态度有些坚决，“这般不妥，还是需要拿到注州县令的许可才成。”
那人重新审视常悦之，见她气度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贵女气质，言语中似乎懂得县衙的规矩，倒对她有了新看法，对她的要求算同意，指挥另外一个役差前去讨要县令许可。“有劳这位大人了。”
常悦之柔柔弱弱地朝着两人道谢。而知晓常悦之懂得验看之术的掌柜和小厮，下意识地躲避常悦之。在他们的心底，与死人打交道的行当，都是晦气的，哪怕眼前这个小女娘柔弱不能倒拔垂柳，但……她和死人接触呀！可怕得很。站在甬道下方的人们听到只言片语，开始随意猜测楼上的情况。发现常悦之下来了，有人喊住了她。“这位小娘子，楼上是什么情况？”
常悦之闻言，抬头看了下楼上，发现掌柜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下楼，便笑着对问话的人说道：“具体情况，还请掌柜的与你们说。”
那群人纷纷朝着掌柜问话。常悦之招呼来小厮，向他讨要了些姜、醋等仵作常用的东西，随后回自己的房中，把自己的小包裹带上。没过多久，役差和县令赶来客栈，看到候在门前的常悦之，县令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听闻你会验看，那便麻烦你了。”
屋内的气味很重，常悦之早已穿好罩服，口中含着去味的东西，“我还需两个帮手，替我把死者从木桶中拉出。”
这是个费体力的活，常悦之干得吃力，有现成的人力，自己不必大费周章。被县令点名的役差，只好用方巾束缚口鼻，避免吸入过多的味道，咬紧牙把藏在木桶里的尸体从木桶中挪出来。尸体已经膨胀，身形比先前的大上一圈，在搬动的时候有些费劲。那些役差来来回回换气四五下，才把尸体摆在木桶外。阁楼的亮光有些暗，常悦之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又让掌柜派人送来烛灯，这才将阁楼的亮度提高。县令被这气味臭得不行，捏着鼻子使唤身穿县衙役差服饰的官吏们，“此事好好处理，切莫惊扰了王府中人，否则拿你们的小命谢罪。”
他们只能应声，别无它法。掌柜这时拦住县令的去路，不知何时衣袖里塞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悄无声息地塞到县令的怀中，“大人，县令大人！还请县令大人下令，把这尸体运到县衙殓房或者义庄都可，莫要留在此处，这会误了我的生意，令来往注州客人对注州心生害怕，影响注州生意往来呀！”
这家客栈，算注州数一数二的客栈。每年除了正常交税之外，还给了不少孝敬费，县令当然不会为难他。“你们，把这死者带到殓房去再验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