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早上，虞夏被闹钟吵醒。

　　她伸手把闹钟关掉，卷着空调被来回滚了几次，才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愣。赖了五分钟床，虞夏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洗漱好，她往楼梯口走。

　　走了几步，虞夏想起什么，又往后退。

　　退至客房门口，她抬眸看着房门上贴得歪歪扭扭的那张租客条约。

　　李聿虽没撕掉她贴的不平等条约，也没在上面签名。

　　虞夏盯着面前的白纸黑字看了一会，思索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要不要撕下来时，楼下传来杨姨的叫唤，“夏夏，起床了吗？”

　　“起了。”

虞夏看了眼时间，没顾得上再纠结，“我马上下来。”

　　再不下楼吃早餐，她上学要迟到。

　　跑下楼，虞夏看着空荡荡的餐厅，有片刻怔楞，“杨姨，我妈呢？”

　　杨姨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叮嘱她小心烫，才说，“你妈妈上班去了，酒店前两天有客人闹事，她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事。”

　　虞夏哦了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牛奶，“那……”

　　她本想问李聿怎么还没起床，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李聿和她又不熟，他起没起床和她没关系。

　　快速地吃了几口早餐，虞夏往外跑。

　　坐上车，陈叔和她闲聊，“夏夏今天是不是赖床了？”

　　虞夏嗯了声，瞥见陈叔发动引擎。她眨了眨眼，犹疑说，“陈叔，不等李聿吗？”

　　陈叔兀自笑笑，“你不知道？”

　　虞夏茫然：“什么？”

　　陈叔：“小聿昨晚去买了辆自行车回来，他说他以后骑自行车上学。”

说到这，陈叔感慨，“小聿这孩子起得真早，陈叔六点半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准备出门了。”

　　“……”

　　师大附中住宿的学生很少，一方面是学校住宿条件一般，另一方面则是大多数学生的家庭环境都不算差，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多数不住在学校周围的家长会想办法给孩子在校园附近租房。有整租的，也有合租的。

　　住学校不远的同学，上学大多走路或骑自行车。

　　虞夏家离学校不远，开车和骑自行车的时间差不多。

　　堵车的时候，骑自行车甚至更快一些。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李聿会在住进他家的第二天上学，就买了自行车骑去学校。

　　莫名地，虞夏自作多情地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

　　一路生闷气到学校门口。

　　刚下车，虞夏耳边响起自行车的叮叮铃声。紧跟着，骑着奶黄色自行车的戚希月踩下刹车，停在她旁边，“夏夏，早啊。”

　　“……”

　　虞夏低头，在她自行车上停滞几秒，“你今天怎么骑车上学？”

　　“啊？”

戚希月有点儿懵，“我之前也骑车上学啊。”

　　虞夏茫然：“有吗？”

　　昨天戚希月明明是走路来的学校。

　　戚希月：“有。”

　　她告诉虞夏，“我上学期一直骑车上学的，你肯定是忘了。”

　　前两天没骑，是因为她自行车在家里车库放了一个暑假生了锈出了问题，送去维修了。

　　听完戚希月解释，虞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记岔了。”

　　“不重要。”

戚希月摆摆手，跳下自行车和她一起往学校里走，敏感地问，“不过你今天看我自行车的眼神不太对，怎么了？”

　　虞夏想了想，摇摇头，“没怎么。”

　　她总不能告诉戚希月，她此刻对自行车很有意见。

　　两人不急不缓地走进学校，往学校内的自行车停车棚走。

　　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阳光从树梢缝隙中坠下，落在她们身上。一阵风吹来，还能听见枝叶的沙沙声响。

　　走到停车棚，虞夏站在旁边，看戚希月给自行车上锁。

　　等她锁好，她莫名环视看了一圈。师大附中学生多，骑车的也多，一眼望过去，停车棚停满了五花八门的自行车。眼花缭乱地，也看不出哪辆是新的，哪辆是旧的。

　　有的甚至长得一模一样。

　　注意到虞夏的神游，戚希月走到她身侧，“看什么呢？”

　　虞夏回神，把目光转移到她脸上，“发呆。”

　　戚希月无言，“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两人从停车棚走出，碰到不少过来放车的同学，男男女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肆意地笑。

　　虞夏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没忍住问，“希月，你什么时候学的自行车？”

　　戚希月：“小学啊。”

　　她挽着虞夏手臂，突然反应过来，“你想学自行车？”

　　虞夏不会骑自行车。

　　她小学时候试图学过，后来摔了跤，这个项目就被她搁置至今。

　　听到戚希月这么问，虞夏连忙否认，“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说这话时，她不小心踩到昨夜飘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的叶子，发出簌簌声响。也因此，她忽视了脑海一闪而过那个名字时的心跳悸动。

　　戚希月点点头，没有多问。

　　说话间，两人进了教室。

　　虞夏往自己座位走，下意识看了眼最后一排的空位。

　　李聿居然还没来？陈叔不是说他六点半就出门了吗？

　　虞夏满腹疑惑，还没来得及细想，上课铃声响起。

　　与此同时，沈乐橙和李聿一前一后踩着点出现在门口。

　　脸侧有微风轻轻拂过，短暂地把夏日燥热击退。

　　两人在老师进教室前坐下，沈乐橙气喘吁吁地说，“还好比老冯快一点。”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冯光亮很讨厌迟到的学生。他的课有人迟到，那一节课都别想坐在椅子上。

　　虞夏嗯了声，“路上堵车了？”

　　沈乐橙和她一样，上下学由家里司机接送。

　　“没。”

沈乐橙偏头看她，“送我来学校的司机有事请假了，我今天骑自行车来的。”

　　虞夏：“……”

　　怎么又是自行车。

　　没察觉到虞夏的不对劲，沈乐橙正想和她多说两句李聿的事，冯光亮中气十足喊了一句上课。

　　全班同学起立，唤了句：“老师好。”

　　冯光亮环顾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吧。”

　　坐下后，沈乐橙没再找到说话的机会。

　　冯光亮好似知道两人要说悄悄话，对两人这边很是严防死守，时不时喊两人起来回答问题，让她们不敢造次。

　　-

　　下课铃声响起，两人很是筋疲力尽。

　　虞夏正准备趴在桌上眯一会，冯光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李聿。”

　　鬼使神差地，虞夏竖起了耳朵。紧跟着，她听见李聿椅子拖动的声音和他的应答声。

　　冯光亮朝他招了招手，“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见李聿跟着冯光亮走出，有人发出疑问，“老冯找新同学做什么？”

　　“谁知道呢。”

　　“我知道我知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说这话的人身上。

　　“那你快说啊。”

　　每个班级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消息灵通的同学，他们善于融入人群，收集各类八卦。

　　虞夏他们班担当此责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叫邹行。

　　邹行瞅着同学们的期盼目光，倒也没卖关子，“老冯应该是和他说去理科实验班的事。”

　　冯光亮是虞夏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是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

　　闻声，有人觉得奇怪：“怎么？李聿不想去？”

　　邹行点头，“我听到的说法是这样的，原本李聿家长给他办转学手续时说的是转到理科实验班，他过往的成绩也一致通过高二年级老师们的认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去教务处报到时说自己想学文，之后就来了我们班。”

　　“不会吧？”

有同学讶异，“他理科成绩好的话，为什么不学理？”

　　邹行：“这就不知道了。”

　　“……”

　　听着同学们的讨论，沈乐橙把目光转至虞夏身上，“你知道吗？”

　　虞夏：“……不知道。”

　　沈乐橙诧异，“李聿的转学手续不是虞女士办的？”

　　“是虞女士办的。”

虞夏解释，“我就只知道这事。”

　　沈乐橙无语，“你怎么也不问问虞女士。”

　　“问什么？”

虞夏嘴硬，“我又不好奇。”

　　再者，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她都没和她妈见面，她总不可能给虞女士打电话问这个事，这太刻意。

　　沈乐橙：“才怪。”

　　虞夏噎了噎，小声：“你还是别说话了。”

　　沈乐橙扑哧一笑，知道好友不经逗。她不服气地哦了声，“好吧，那我待会可以问他吗？”

　　虞夏莫名：“你想问就问。”

　　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沈乐橙嗯声，“等李聿回来就问。”

　　话落，她又忧心：“你说李聿不会被老冯说服，回来就搬去理科班了吧？”

　　虞夏：“……有可能。”

　　-

　　事实证明，沈乐橙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李聿并没有要去理科班的打算，即便有几位老师的苦口婆心，他也没有改变想法。

　　冯光亮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放弃挣扎，“行吧行吧，你回教室。哪天要是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

　　李聿转来师大附中时，提交了过往的成绩单。冯光亮很珍惜人才，他觉得李聿是个好苗子，甚至是一个能在一年多后给师大附中争光的苗子。

　　因此，他对他特别有耐心。

　　李聿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冯光亮又想到了一件事，“等等。”

　　他喊住李聿，转头跟隔了一个过道的张茗雪说，“张老师，你们班什么时候换座位？”

　　刚开学，班里的座位暂时都是同学们自由组合的。

　　张茗雪：“下周一，怎么了冯老师？”

　　冯光亮想起他们班上学期末的数学成绩，询问道，“座位表安排出来了吗？”

　　“还没呢，我还在考虑。”

张茗雪看着他，笑了笑，“冯老师有什么建议？”

　　冯光亮：“我还真有。”

　　他直言：“虞夏和沈乐橙的数学成绩太差，我建议你把她们俩分开。可以的话，李聿和虞夏或者沈乐橙一起坐，这样有便于他们互帮互助。”

　　话落，他还象征性地问李聿，“你觉得怎么样？你数学成绩好，方便的话老师希望你帮帮班里同学。”

　　说起虞夏和沈乐橙的成绩，冯光亮忧心忡忡，“她们偏科太严重，再不提高数学成绩，我都担心她们考不上大学。”

　　虞夏和沈乐橙的偏科不是一般严重。

　　她们俩是英语大差不差能拿满分，数学却是连及格都有点儿困难的选手。

　　听到冯光亮这样说，张茗雪觉得有点儿道理。

　　虞夏和沈乐橙关系太好，就算不是为了提高数学成绩，她也要把两人分开，免得两人上课说悄悄话。

　　思及此，张茗雪秉承着学生意愿不容忽视的想法，询问另一位当事人，“李聿，你觉得怎么样？”

　　李聿没料到还有这茬，他对同桌是谁无所谓，没什么情绪地说，“我都可以。”

　　张茗雪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满面，“行，你先回去上课。”

　　李聿颔首，正欲转身离开，忽而想到点什么，“张老师。”

　　张茗雪抬头，“还有什么事？”

　　李聿长身而立，神色自若，嗓音格外冷清，“可以的话，我想跟虞夏同学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