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攻势:“我孤身此处,仅仅相熟的就你离儿一人,若是连你都这般对我的话,我接下来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盈盈的双眸都快要溢出泪珠来,声声无助,若不是知晓是为了让秦朝华喝下调补的汤药,鹤九都差点认为是鹤离儿让他喝毒药了。“那今日咱就不...”“若是不想喝,就永远待在这里吧!”
鹤离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给截断了。能够在此处自由出入的,不见来人,不闻其声,秦朝华也知道,这是右相来了。心下这般想着,果然见鹤离儿迅速站起身来,还顺带将汤药碗稳稳地搁在了秦朝华的手中,动作如此一气呵成,秦朝华能够剩下的便只有感叹了。这右相究竟有多么的狠厉,才能将人好好的姑娘家吓成这般模样。思绪这般,右相已经走了进来,仍旧是一袭锦衣,不过上面的绣着的样式则变成了麒麟纹路,头上依旧顶着那羊脂玉的冠子,手中则是比上次秦朝华见到时候,多了一丙白玉琉璃扇。手中摇动之间,那悬在耳鬓的发丝,也随之浅浅的飘着,将这一身贵气染上了些许的儒雅来。调整了下坐姿,秦朝华开口道:“右相这是忽然良心发现,所以准备放本相离开了?”
席身坐到了软塌之上,将扇子折了起来,右相这才看着秦朝华道:“堂堂东浩国的丞相大人,哪里有人敢限制您的来去。”
一番回答让秦朝华十分鄙夷,当即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本相就感谢右相这五日来的照顾,他日若有机缘,本相定当十倍奉还!”
这般说着,秦朝华便站起了身,当即朝着门口走去,眼看就要走出去了,不料想右相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挡在了自己面前。皱了皱眉,抬眼看着那温润的容颜,待触及到那双碧眸之后,心中忽然混沌了片刻,忙是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异样赶了出去,这次神色冷然道:“右相这是何意?”
不放过秦朝华脸上任何的表情,右相缓声道:“我右相府不是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而且貌似左相并未将我方才说的话当一回事。”
蹙眉想了想,秦朝华才约莫出这右相所指的“方才说的话”是指门口那句“不喝药休想离开”的意思。不予人再说什么,秦朝华转身走到寝榻前,将汤药碗端起来,深吸口气,抬手就利落的将药一饮而尽。一碗汤药,倒是让他喝出了一个豪气干云来。只不过因为喝的急的关系,秦朝华唇角有褐色的汤药顺流而下,经过下颌,没入了脖颈之中。一旁被忽视良久的鹤离儿见状,当即拿了帕子,就朝着秦朝华嘴角擦拭而去。忽如其来的动作,登时让秦朝华一惊,虽说被美人关怀是件福气事,可耐不住他当下还没这种心情,最重要的,他秦朝华也不习惯他人离得太近了。见鹤离儿手拿着帕子僵在原处,秦朝华抬手将帕子拿了过来,顺手胡乱的擦拭了两下,便又将帕子还了回去,轻声道了声谢,这才转眼看着神色莫名的右相说道:“汤药本相也已经喝过了,若是没什么事情,本相就告辞了!”
见人又着急走,右相开口道:“左相怕是走不了了。”
足下一定,秦朝华眼里已经染上了霜色,抬眼冷冷的盯着右相道:“我若硬要走呢?!”
“那本相一定不会拦着。”
原以为这右相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熟想竟然是这么一句。心道一句:无聊!秦朝华脚下刚踏出了门槛,就听身后文滚温润嗓音十分好听道:“王要见你。”
这句话成功让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而后转身找了把椅子就端坐了上去。唇角微挑,气息瞬间如沐春风,登时让鹤离儿以为这是幻觉,等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自家主人已经恢复如常。重新坐在了软塌之上,看着一脸寒霜的秦朝华,右相轻摇着扇子开口道:“离儿,还不赶紧将左相的朝服准备好,你家主子要同左相进宫见驾。”
狐疑的瞧了两人一眼,鹤离儿应了声是,便疾步去准备了。不过半盏茶时间,鹤离儿便将朝服拿了过来。也不问为何右相府邸会有他的朝服,秦朝华朝着右相看了一看,见到对方起身出去,这才拿起了朝服。亏的是此时穿的是夏季的朝服,一套里衣加上一件薄衫,外罩流云青山的长袍,而后就是束腰和冠子了,朝靴也配着两颗顶好的翡翠。垂下眼帘,秦朝华沉声道:“你也出去。”
有些错愕,在触及秦朝华的神色之后,鹤离儿只得是轻声道:“我就在外头。”
说着,人已经出了内侍。深深呼了口气,确定门窗都紧闭着了,秦朝华这才找了个暗处的角落,伸手将衣衫解了下来。随着衣衫一层层的剥落,瘦弱的身躯上却被一层蚕云缎紧紧地束缚着。叹了口气,检查周身却无不妥,遂将朝服一件件的穿了起来。朝服倒是好穿,但轮到束发的时候,秦朝华却是犯了难,他这头青丝,实在是有些太难以打理了。正在为难之际,便听到门外鹤离儿的声音:“大人若是换好衣衫,让我来给您梳篦吧。”
烦恼的揪了揪自己的青丝,秦朝华道:“那就劳烦了。”
随着门被轻轻推开,见走进来的只有鹤离儿,秦朝华轻轻的舒了口气,他啊,还真是不习惯跟那个让他看不明的右相待在一起。……而此时被秦朝华讨厌的右相,正在离着不远处的亭楼之中,面前则是跪着的鹤九。“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此时的鹤九,一脸的内疚与苦闷。“这件事情怨不得你,你先起来吧。”
握紧了拳头,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情绪,这还是他鹤九第一次失误的地方。早已将鹤九的状况了然于心,右相开口道:“这几日你有何发现?”
听到问话,鹤九快速的思索着,随即将这几日以来的细微发现,都如实说出;“那左相身体轻盈的不像话,就算是男人再瘦,也不可能瘦弱成这幅模样,只是他处事之间并无半点的娇气,一时之间是雌雄难辨,就连府上的医官,也确定了他男子的身份。”
说道此处,鹤九是欲言又止。像是解惑一般,右相开口道:“你是想说我是否猜错了,对吗?”
听得此处,鹤九连忙跪下,垂头道:“属下不敢。”
颔首用扇子拍了拍鹤九的抱拳施礼的手,右相继续道:“之前我不是没有做过调查,每一次都在证实我的结论是错误的,可我依然坚持我的眼光,特别是这一次,明明只已死之人却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过来了,东浩王的手段,怎么可能让他有活着的可能。”
张了张嘴,鹤九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当初将秦朝华带回来,就是为了方便从他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五日都过去了,他们能调查的,不能设想的,全部都核查了几遍,可秦朝华就是这个秦朝华,没有所谓的李代桃僵。但冰天雪地的一夜,不要说寻常人了,就算是他们内里高强的人,躺上一天一夜,也决计无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是那么一个文弱之人。“是啊,我也给他把过脉,湿气缠襦,命不久矣。”
抬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困惑,鹤九道:“他原本也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主人莫要为他再伤神,今日就将他交给东浩王,主人坐等结果不就行了。”
将自己心事吐出,鹤九怔然觉得舒服了许多,原本秦朝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无足轻重的人,也就是那满朝的大臣们恨不能将之处置后快,还有那一向极度厌恶秦相的东浩王,如今主人已经破例了,既然人注定是要死的,那就让他还死在他该死的人手中就好,不要给他主人带来任何的麻烦,虽然还没有什么麻烦能够为难住他主人的。“是啊,我只需要将他带出去就好,可是鹤九啊,这是主人我第一次对人这么感兴趣呢。”
“主人!”
鹤九眼中闪过惊恐,一般主人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话,那便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的不悦。“是鹤九僭越,请主人责罚!”
叹了口气,右相转身道:“继续盯着将军府,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是!”
应下命令,鹤九便飞身而去。主人这个“任何消息,随时来报,”这么多年,除了那件事情以外,还是头一次如此的郑重。……微风弗轻衣,公子润如玉。等秦朝华穿戴好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亭楼之中备好了茶点,此时那润玉无双的右相,正轻摇折扇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缓步上了亭楼,秦朝华也不客气,随手捏了块梅花糕便吃了起来,紧跟着的鹤离儿见状,又给他添了一盏茶。“你倒是在我这右相府过得自在。”
看这一套做派,右相开口点评道。约莫是消灭了三四块,将鹤离儿贴心添的茶喝掉,秦朝华这才用衣袖擦拭了下嘴角道:“总归不能够让自己饿死是吧?”
“走吧。”
两人之前就并未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而右相也不是那愿意与人多谈的人,只要是当下秦朝华无碍,还是趁早将其带到东浩王面前比较妥帖,毕竟这一回当着内侍的面,他将人带进右相府已经算是破例了,索性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也省的宫中那位无端猜疑。门口处已经有两辆马车在等着了,虽说右相府邸离着皇宫也并不算远,一般两顶软轿晃晃悠悠也就到了,如今却用了马车,看来东浩王是等不及了。心下了然,秦朝华奔着后面的马车而去,虽说对于原本秦朝华的过去,他是一点也不清楚,但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见到此状,右相脚下微顿,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而后便上了前面的马车。一路虽说是不长,但马车总归是有些颠簸,好在秦朝华还是能够忍受的。伸手将侧帘掀开了一条缝,此时因着是接近黄昏的关系,街上小商小贩的吆喝要勤快热闹了许多。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秦朝华无奈自言自语道:“虽说免去了成长那二十余年的烦恼,但好赖给我留点记忆吧!”
身居如此高位,秦朝华若是朝见东浩王,连最基本的君臣礼仪都不会的话,不知道够不够又造成一个不尊上庭的罪名。不尊上庭是什么处罚来着?好像是轻则鞭笞,重则斩首吧。得,这辈子啥也没干,就体验了各种死法,他这个左相当的,当真是惨到了极致。这几日在右相府邸,秦朝华不是没想过从鹤离儿身上套出些什么东西,无奈右相府处处都有暗卫,始终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此时秦朝华悲催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东浩王叫什么,右相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提那满朝的文武大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