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和云小棠乘坐轿撵回到朝霞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雪也渐渐小了,唯有零星几点,在夜色中稀疏地飘落着。一整下午没吃任何东西,云小棠饿得慌,所以刚进房,就让冯公公去备晚膳。不过因为厨房离正殿有些远,送过来要一会,云小棠只好让春华将之前没吃完的点心端过来垫垫肚子。桌上的烛台点着一支蜡烛,云小棠坐在桌边吃东西,而君弈则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将手中的那本古籍扔到桌上,伸手捻开书页。之前那宫殿的烛火离得远,以至于光线较为昏暗,他也没有细看。这会儿就着亮堂的烛火光,倒能看个明白。这本古籍同先前那本一模一样,唯一有所区别的是,这本像是重新誊写的,纸页没有那么老旧。纸页被翻到熟悉的那页之后,君弈便直接将下方的几列墨字一一扫过。随之,眉头蹙了起来,待扫到最末端那列不显眼的小字时,神色骤然凝住。云小棠刚好吃完了一块糕点,忽然想起来君弈也一直没吃东西,便拿起一块,伸到了他的面前:“你要吃吗?”
不料这人却是轻轻挥开了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书页,未挪分毫。云小棠瞥了眼自己被推到一边的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说完,就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盘子,然后凑了过去。君弈却收回目光,随手将书册合上,抬起眼帘看向她,平静道:“骨毒的解药不是芊荨草……”云小棠也对上他的目光:“……什么意思?”
君弈:“这古籍上说芊荨草只是药引,还缺一味主药。”
云小棠好奇:“什么药?”
“灵蕊,从未听过的药名。”
君弈如实而言。云小棠也听不太明白,蹙了下眉:“那书中没有写它长什么样子,或者要去哪里找寻吗?”
君弈回忆着那书页上的描述,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陈述:“有写,说是千万年才会在人世一现,极为罕见……”云小棠:“……”怎么感觉是忽悠人的?什么药材要千万年才长得出来?而且这书的笔者是谁啊?如果此言为真,那他还能是凡人吗?凡人命数不过百年,哪里能洞悉得了千万年的事情……所以一定是瞎扯石锤了。君弈眉头微蹙,似在这一刻恍然,忽的将书册扔到了一边,眉眼间全是嫌弃:“无稽之谈。”
甚至还有愤怒,亏他之前还为寻芊荨草大费周章……没想到,竟是一本胡编乱造的医术古籍。云小棠见人这幅表情,没忍住笑:“所以你被这区区一本破书欺骗了很多年?”
君弈凉飕飕的目光瞟向她:“……你在嘲讽?”
云小棠在努力憋着不笑,却还是被他忽然冷下去的脸色戳中了笑点,索性趴在桌子上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亏这人每天笑别人蠢,现在好了吧,居然被一本不知名的小破书忽悠得团团转。君弈见人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是有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这么好笑啊?”
云小棠点了点了头,脸上也仍是笑意。君弈也跟着勾了唇,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畔:“你知道这骨毒不解意味着什么?”
云小棠停住了笑:“什么?”
君弈言辞中带有几分咬牙切齿:“骨毒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
火光落到云小棠的眼眸中,仿佛映入了璀璨的星辰。她唇角含笑,目色温柔:“那也挺好的。”
“这辈子你都得养着我这颗止疼药,要是有朝一日你负我,我就离开你,让你难受。”
君弈闻言微微一愣,却丝毫不被这话给吓到,反而是微扬了下眉,随她笑开。这时候,候在外头的冯公公站在帘子前道:“夜王殿下,王妃,晚膳送到了……”听到这话,云小棠才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我好饿啊,走去吃饭。”
君弈也随之拂袖起身,他看着云小棠的背影,方觉刚才那被耍的恼怒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在王宫之中小住了些时日后,君弈又带着云小棠回到了夜王府。如今他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除了偶尔去趟军营上个朝之外,大多数时间都陪同云小棠居住在浮雾宫。大概是因为近朱者赤,君弈的脾性日益变好,虽然脸色依然冷淡,但身上却没了以前那样深重的戾气。不再动辄杀人,也没有暴躁地摔东西宣泄怒气,至少在云小棠面前如此……久而久之,浮雾宫里的下人也逐渐适应了夜王殿下在场的情况,没有像从前一见到他就战战兢兢了。冬去春来的时节,冰雪逐渐消融,度过了最冷的融雪时间,云小棠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菊心母亲的病好了。菊心对此满是感激流涕,年后回来跪在云小棠面前磕了好几个头,任云小棠怎么拦都拦不住。君弈得知这事之后,也愈发觉得云小棠是个吉祥物。似乎真如那算命先生所说,她就是大富大贵的命,不论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能转运……云小棠见菊心母亲的病大好,寻思着那之前舅母大病痊愈也不是巧合。这也就是说,她先前那些近乎荒诞的梦境,都是真的。对此,她忽然诞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她在这离京城开个药馆的话,岂不是很棒?赚钱倒在其次,倘若能救助世人,也算是为自己和君弈积德了……想到这点后,她一拍脑门,便去找君弈说了此事。关于她这头发丝的秘密,她其实之前也和君弈说过,但是他这个人似乎对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见怪不怪,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甚至连惊讶都没惊讶一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相信还是无所谓。可这次,君弈听到她的提议,想也不想就冷声回绝:“不行。”
云小棠:“为什么不行?”
想了想,她又补充解释道:“这不会花很多钱的,说不定还能赚钱呢,反正我每天都要掉很多头发,既然它们有用,何不利用起来……”君弈眉心微蹙,难以理解地瞥向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