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才子,承安九年的探花,这群考生很少有没听过他的名号的。如今又看到了他这样的手段,只能感慨传言不虚。杜家小探花爷那可真是个十足的睿智妙人儿,怪不得大家都说他聪明机警,今日一见比传言尤甚。主考官万太保自然也听说了杜晚枫出色表现,暗自欣慰。决定等此次会试结束后,再在圣人面前好好为杜晚枫美言美言。会试连考三场,每一场都是三天。考生们自打进入号房后,立即关门上锁,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直到考试结束。而所谓的号房,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檐约高六尺,放到现在也就一点一、一点二平方米。这些小房间两侧墙上留有上下两层砖缝,屋内有两块木板。别小看这两块木板,考生们关在这小号房的日子,许多事都靠它们了。其中一块架在上层砖缝当桌子,另一块架在下层砖缝当凳子。等到了晚上把上边那块木板抽下来架在下层,就成了一张简易床。这个经历着实算不上好,号房内逼仄狭小,其间还有各种尿骚脚臭味。杜晚枫现在完全不愿回想自己参加科举的日子,要是再来一次他铁定选择放弃。当然,我们的杜小探花爷可没在这里面憋三天。一进号房,他就答题如飞。洋洋洒洒,写完就走,潇洒至极。考官们只当杜公子胸有成竹,哪里知道他是怕了这里面的味道,也担心自己在这里呆久了,身份会暴露。杜晚枫负责的区域,划分序号是第六,张明净是第五。两人相邻着,监考么,那就是来回走来走去,防止有考生在考试期间作弊。每位监考官负责的区域不算小,再加上他们不可能时时都在考场巡视,难免会有一些人铤而走险,也有极少数人能作弊成功。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飞入到了考场内,一名考生兴奋地抓住了鸽子,把它带到怀里,摸摸它的头赞一句真乖。刚取下竹筒,一道阴影笼罩过来,那名考生一个惊吓,张着嘴忘记反应。“你,出来。”
张明净沉着脸,对那名考生说道。被抓住在考场作弊的考生,不只取消了资格,还得带着枷在贡院外示众一个月。就连负责搜检他的官员,也得被推出去带枷示众。因为这一位是考试中途作弊,跟搜检人员无关,倒不至于受他连累。那名考生如丧考妣般被带离了考场,张明净心情压抑地回到了不远处屋檐下。他性情光明磊落,耿正中直,最看不得这种伎俩。杜晚枫正坐在檐下喝茶,手里还捧着一小暖炉。见张明净回来,便为他倒了一杯递了过来。“来,张兄,喝杯茶消消气。”
“你不去巡视?”
张明净接过茶问。“我在留意着呢。”
“坐在这里能看清全部情况?”
“确实有一些死角,但有些地方即便看不见,也是可以观察到的。”
“……”“别这么紧张么,坐下来喝茶,三场考试呢,你不会打算每时每刻都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吧?”
看着杜晚枫一脸的无所谓,张明净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可是正事,不能儿戏。”
出了事他也是要负责任的。“儿戏?张兄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对我也一直抱持着偏见。”
杜晚枫感慨。“?”
张明净看向他,仿佛在问:你难道不是?杜晚枫摇摇头,也没跟张明净争执。反正在他心目中,他杜晚枫就是一个做什么事都敷衍随意、既不负责也不靠谱的家伙。不经意间,一个反光引起了杜晚枫的留意。他注视了某处一会儿,“张兄,你现在最好去你负责的区域看看,左边第七号房有情况。”
张明净一怔。面对杜晚枫忽然的提醒,张明净虽然心有疑问,还是悄悄走了过去。第七号房的考生,此刻正用一放大镜对着一粒粒米,看得很专注,哪怕是张明净走过来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忽然伸出手,拿过了他的放大镜。那考生因为惊吓,一个屁股蹲跌到了后面。而张明净透过放大镜,看到米粒上刻着的小字。每一个字小到了极致,一粒米上居然能刻上上百个字。而这些无疑都是会试所考取的范围,他用这种极巧妙的方式将小抄带了进来。又一名作弊考生被拖走了,而这一次不只是他,就连负责搜检他的官员也受到了牵连。最复杂的要数张明净。前一刻他还在质疑杜晚枫做事如同儿戏,下一秒他就帮助他抓到了一位作弊考生。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杜晚枫自始至终坐在檐下,可他却清晰捕捉到了十几米外的考生情况。回到檐下的张明净,想跟杜晚枫道谢,也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但话滚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话出口,却是疑问。“张状元这么能耐,你自己猜猜看啊。”
杜晚枫语气不太好,显然还在等着张明净道歉。张明净低头思忖,很快,他便找到了答案。“放大镜反光!”
“答对了,但没有奖励。”
杜晚枫哼哼。“……”“张兄,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个人情了。”
他已经站了起来,抬起手拍拍张明净的肩膀。“现在该我去干活了,免得我再坐在这里,又被张兄说我将圣人交代的差事视为儿戏,这样一口大锅我可背不动。”
杜晚枫去巡视了,只留下张明净站在檐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杜晚枫这个人看似没个正形,但只要是他负责的事情,又有什么时候真的掉过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