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跑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娘还有府里人,杜家上下一片欢欣。“事情已经如你所愿,你却好像不太开心?”
孟葱抱着剑站在一旁,瞥了眼似乎陷入在某种思索中的杜晚枫。杜晚枫回神,笑道:“高兴,碰到这种好事我当然高兴。”
“可你的脸上并不是这样写的。”
“我只是有些意外小皇帝会直接任命我四姐夫担任绩州知州,我还以为他就算将我四姐夫调回来,一开始也只是做个闲职。”
“难得。”
孟葱扫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冷淡道。“?”
“原来也还有让你感到意外的事情。”
这些年他跟在杜晚枫身边,看多了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这大闽朝堂,上到天子,下到各部官员。凡是进入杜晚枫视线的,他哪一个没了解得透透的?今日却从他口中听出了“意外”两个字,对象还是他了解至深的小皇帝,也就不怪孟葱会有这样的感叹了。杜晚枫摇头失笑,“孟兄,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料到别人每一个反应,会意外难道不是很正常?何况,每个人都在成长。包括我们那个小皇帝,每天,甚至是每时每刻,在他的身上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如果一直抱持着过去的眼光来看待某个人,那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甭说是小皇帝了,就算是我们普通人,经历了一些事后考虑问题、做决定都会有所改变。“不过有一些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
杜晚枫又道。“什么?”
“本性。”
做人做事的策略和方法会有所不同,但一个人的本性却是根深蒂固的。要不然怎么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呢?杜晚枫走到桌旁,缓缓拨开了手中折扇,望着上面他亲手绘制的山水画。“小皇帝太耐不住性子,也做不到所谓的隐忍。他对崔行的厌恶,或许还在我们了解之上。以至于他不惜开始扶持杜家来做他手中之刃,只为去打压崔行一系。”
“这对我们应该是好事。”
“不错,在朝廷为官,有自己的势力确实重要。但还有另一件事情,却是必须要在意的。”
“什么?”
“圣心。”
杜晚枫啪地合上了折扇,“也许是时候将这个老匹夫给踢出局了。”
“这是不是太冒进了?”
孟葱却觉得现在杜晚枫根基未稳,便去招惹崔行很容易连自己都搭进去。该不会接连得势,让杜晚枫开始膨胀了吧。有才固然可贵,可如果太冲动太自负,那也是要栽跟头的。作为黄金三放在杜晚枫身旁的眼睛,孟葱也在时刻对他做着评估和判断。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自己的体悟呈报给黄金三。孟葱是个挺高傲的年轻人,寻常人物他也看不上眼。杜晚枫难得是他比较看重的一个人,他可不希望他栽得太快。“孟兄是江湖人,对朝堂之事可能了解不深。大闽王朝从太祖到承安帝,历经十四位君主。虽然近几代君主渐渐平庸,内阁和太监权力日益壮大。其中也出现了不少权臣,但无论他们如何势大,一旦引得皇帝不满和猜忌,一日间也便会一无所有。皇帝想要让他们死,他们一刻钟都多活不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许多人常说造反,这种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至少大闽王朝近一百年来,没发生过权臣篡位这种事情。孟葱低下头思索了一番,心中也略略有那么点思路,可却无法将之清晰说出来。“孟兄请坐。”
杜晚枫指了指书桌另一边位置,示意他坐下来。孟葱明白杜晚枫这是有心要指点他一番了,帮助他一个江湖人更好地了解朝堂。如果只是孟葱自己,他对这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趣。可他代表的也是黄金门,门主既然要投资杜晚枫,卷入朝局,那有些东西就不能一无所知。孟葱便放下剑,来到桌子旁坐下。杜晚枫为他倒了一杯茶,他自己也添了茶水。悠悠吸一口茶香,全身都有些放松。“蔡巳此人孟兄可听过?”
“听过,承瑞帝时期有名的大权臣。”
“不错,蔡巳此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内阁首辅,朝堂地方遍布着他的亲信和党羽。他的儿子蔡藩安,某种程度上比皇子还要威风。犯了什么事,百官皆为他包庇。蔡巳本人,陷害忠良、排除异己、贪赃枉法,败坏朝纲、祸国殃民。罪行昭昭,也不知道激起了多少民怨民愤,可他依然逍遥。朝堂江湖,谁不畏惧蔡家,谁不知道他们势力滔天?”
“可就是这样威风八面的蔡家,只因为激怒了承瑞帝,就逐渐失势。最后承瑞帝一道圣旨,直接斩了蔡藩安。蔡巳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被抄了家,一无所有地回到了乡下。年事已高的他没能熬住第二个冬天,冻死在了自家小屋,死后连下葬的棺木都没有。”
“这样一个奸臣,这样的死法也是他罪有应得。但他既然有那么大的权势,在明知没好果子吃的情况下,以他们的性子为何不放手一搏?”
“搏?”
杜晚枫轻笑,“拿什么搏?”
“他岂非权势滔天,党羽遍地?”
“这就和大闽王朝初期体制有关了。太祖拿到天下后,采取了很多举措加强中央集权。废除了丞相,裁掉了中书门下。虽然后来的皇帝设立了内阁,内阁首辅行使部分丞相职责。但内阁并不是体制内明确赋予权力的一个机构,甚至可以说是‘非合法’的。类似于权力的临时工,哪怕在实际中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皇帝却是随时都能将这份权力给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