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颜清妤用猪肉沫、豆芽和豆腐，做了一道不太正宗的麻婆豆腐，然后把桃花坊的卤肉和下水切了，用清水煮了毛豆。一家三口，主要吃饭的是两个大人，也算丰盛了。她道：“算是庆祝你谋到了差事。”

虽说，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喜事。冉起高兴地道：“多谢娘子。”

其实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开始做饭的时候，隔壁都已经吃过了晚饭。忙了一下，她倒是没什么胃口，抱着小离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蛋羹。冉起吃得很开心，一边吃一边看她：“不吃吗？”

颜清妤笑笑：“待会儿。”

冉起又指了指小离，道：“让她自己吃，不能耽误你吃饭。”

颜清妤道：“得教。”

小孩子学吃饭是一个过程，比喂饭要麻烦的多。做父母的要有足够的耐心，不会因为孩子弄得到处都是，或是吃饭时间太长而崩溃。颜清妤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又要工作，实在是没时间带她。冉起就道：“等我领到了薪俸了，你就把办理亭的差事辞了吧。小离不能一直这样。”

后面一句她赞成，毕竟不能耽误了孩子。她想了想，道：“到时候再说。”

左右没有一口否决。冉起又道：“城西大营时间宽泛，校尉以上每天都能回家，下午回来的时间也早。若是立了军功，另外还有加俸。”

城西大营主要是维护京城治安的，总共两万多人。但各营地之间非常松散，几乎是各自为阵。像冉起他现在呆的这个十安营，一共不过两千多人。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处理附近的响马，和维护周边治安之类的。还有像是颜清妤工作的办理亭，有点类似片区派出所的性质。如果出了什么要用兵的事，也从城西的十安营调人。双方有过几次业务往来，颜清妤倒是对他们的事情也比较清楚。平心而论，城西营的男人，若是普通百姓，赚钱养家是够了。只是……她抬头看了冉起一眼，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定决心辞去差事。谁知道他哪天就会回穆侯府去……那里才是他的家。他舅舅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冉起三两口吃了饭，然后把小离抱了过去，道：“你吃饭，我来喂。”

小离也笑：“我要爹爹喂。”

冉起夸道：“可真是个孝顺闺女。”

颜清妤看他们父女俩你来我往的，也轻松了些，去盛了饭来自己吃。冉起边喂孩子边道：“我犯的是重罪，这辈子升官发财怕是没有指望了，城西大营的差事，不过也是糊口罢了。”

颜清妤道：“你舅舅……”冉起直接打断了道：“可总不能真的就每个月指着那点薪水俸过日子。孩子大了，连嫁妆都置办不出来。还有你若是又养了个儿子，读书习武也费钱。”

颜清妤听了就冷笑，道：“谁要给你养儿子。你忘了小离是怎么来的？”

还是他酒后霸王硬上弓……颜清妤一度怀疑他进错了房间，认错了人。冉起似乎想起了好事，笑了一下。但打死他他也不敢嘚瑟。他只道：“我的意思是，等今年过下去，若是手头上余下了钱，该置产置产，该置业置业。”

颜清妤愣了愣，他竟想到这么远了？冉起道：“让你把工辞了，在家，一是看孩子，二是持家。家里头没个能持家算账的主妇是不行的。”

小离笑得直拍手，道：“好好！娘娘在家给我生弟弟。”

颜清妤：“？？”

这孩子为什么总能做出角度这么刁钻的总结！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

感觉像是想长久在这呆着。而且刚从牢里出来，总不能是在牢里就想着了吧？冉起看了她一眼，笑道：“男人总是惦记着怎么养老婆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颜清妤又翻了脸。她冷哼了一声，低头扒干净饭，收拾了碗筷放进专用的小篮子里，走了。冉起：“……”他给小离擦擦嘴，小声道：“你娘脾气可真大。”

不过也不能怪她。冉起在心里叹了一声。她过门的时候才十五，他们夫妻俩还住在穆侯府。隔年他就建了功，今上赐了府。那段时间他太得意了，完全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想起来，好像耿氏来找他说过，说将军夫人太小，怕当不好家，要帮他看着。所以家里的账本、庶务、甚至他的薪俸、陛下的赏赐，都归耿氏管。原以为舅母是他们好，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天天吵嘴打架，所以才不放心。他在牢里呆了三年，她一直不来看他。起初是生气，可越生气越想她，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的事儿。然后就发现，本来分府的时候，他家小鱼心情还挺好，对他也不错。可自从舅母来“帮”他持家，他家小鱼打他就打得愈发狠了……他抱着小离出去散步，嘴里道：“得亏生了你，否则你爹都没脸赖在这儿了。”

小离“咯咯咯”直笑，道：“爹是个大笨蛋。”

冉起笑道：“你说的对。”

小离道：“爹是个大笨蛋！”

冉起：“你说的对！”

颜清妤正洗碗，听见外面那对父女俩笑得真开心，她忍不住也把头伸出去看了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勃然变色。“冉起！把小离放下！”

刚吃饱的孩子竟然抱着玩飞高高！冉起玩得正开心，就笑道：“怎么了？”

颜清妤一看这架势，赶紧冲上去要把女儿抢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小离面上一变，就吐了冉起一头。冉起：“……”小离“哇”的一声哭了。颜清妤连忙把孩子抱过来，着急道：“小离不哭，不哭不哭啊。还想吐吗？都吐了才行。”

她怕孩子呛着，连忙蹲下来把孩子翻过来，让她接着吐干净。冉起擦干净脸想去帮忙，结果人还没走过去就听到他媳妇一声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提水来给小离洗澡！”

“好嘞！”

冉起自知闯祸，也不敢多留，脚底生风似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