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要上工的。颜清妤的工作比较清闲,昨天请假的时候,冉起就说了今天下午才让她去。可十安营拢共只有三个校尉,不能全躺在这儿了。一大早她听着鸡叫三遍起了身,敲了半天的门,才把屋子里几个酒鬼叫醒。冉起过来打开门,一屋子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熏得颜清妤差点没站住。他连忙一把扶住她,道:“你起那么早干什么?不是说了你下午才去?”
颜清妤道:“你要是自己自觉点能起来收拾了去上工,我也不用起那么早。”
屋里传来了向家兄弟起床的声音,稀稀拉拉地叫着“嫂子”。颜清妤道:“我给你们熬了醒酒汤。你们要不都洗洗吧?洗出来就能吃饭了。”
听得里面也不知道是大向还是小向,说了一声:“谢谢嫂子。”
颜清妤把冉起提出来打水,一边问了昨天的事。“昨个儿看你醉醺醺的我就没多问,你现在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冉英这个狗东西,干别的不行,仗势欺人是一把好手。只恨我那一脚踹得轻了,让他还能出来作妖。”
冉起一边说着,一边就打了一桶水起来。“给十安营压力了?”
颜清婕道。“嗯,发信给顾山林,那意思就是他增编是不合制的,让他自己看着处理。”
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为难人的。“增编不合制吗?”
颜清妤道。“不合他娘个蛋”,冉起道,“就算不合制,轮到他一个羽林军的骑都尉来管?”
颜清妤忧心忡忡,道:“旁的倒罢了,那冉文可是最会折腾这些的。”
若只是仗势欺人也就罢了,这冉文可是个有文化的流氓。他最喜欢往大理寺钻研,给人感觉有点像现代的律师,就是很会钻法律漏洞。之前颜清妤就听说他爹有心思想把他弄进大理寺去做官,盯着的就是顾砚浓那个位置。没想到陛下钦点,顾砚浓抢先了一步。颜清妤是担心他又会钻这些编制上的空子,为难顾山林。冉起道:“这事儿总免不了,按照老顾的意思,他也没打算低这个头就行。”
顾山林确实不大可能会受京城一个骑都尉的威胁。但后续的麻烦恐怕还是免不了。正说着,向家两兄弟光着膀子就出来了。颜清妤还没怎么呢,冉起先跳了起来。他冲过去道:“干啥呢这是!以为在营里呢!快去给老子把衣服穿上,回头把老子媳妇眼睛给辣着!”
说着就把那俩小子给撵进了浴房。三个男人一块儿洗了澡,颜清妤隔着门拿了冉起的三套衣服给他们换上。然后特地下了碗阳春面,每一碗都卧着鸡蛋。冉起有点酸了,道:“今天不蒸苞米了?”
颜清妤每天的早餐都是蒸苞米做鸡蛋,凭啥这俩小子在这儿就改花样了?冉起之前这么求她换换花样都不行。颜清妤瞪了他一眼,心道你知道什么,吃苞米健康。向家兄弟把那碗面吃得呼呼响,一边直夸:“嫂子做的清汤面都这么好吃。”
颜清妤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冉起就厚着脸皮道:“媳妇,你往后早上也给我做这个。”
颜清妤顿时就黑了脸,道:“一碗清汤面,看你稀罕的。”
搞得好像她平时都虐待他一样。但颜清妤还是坚定地认为,早餐的营养要均衡,光吃面是不够的。所以冉起还是吃苞米的命。……这头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早饭,颜清妤送了他们三个出去。她原本想赶紧去睡个回笼觉,却正好碰见隔壁牛婶起床倒水。牛婶道:“小离娘,你来你来。”
颜清妤一想,也是好久没跟大婶聊天了。她连忙抱着还在打瞌睡的小离就过去了。牛婶道:“昨天你家来的是你家汉子的上司不?”
“是啊”,颜清妤道,“昨天那样乱的很,光上你家借东西,都没解释清楚。”
牛婶笑得跟朵花似的,道:“哎,这有啥啊。你汉子有本事啊,这才上工多长时间,就能把上司请家里来了,会来事儿,挺好!”
颜清妤尴尬一笑,她心想,那是冉起惹麻烦了,人家顾山林才上的门。牛婶就道:“你回娘家的时候,你家门外头突然来了好些人。”
颜清妤一愣:“来了好些人?”
“那可不”,牛婶道:“各个骑着高头大马,可威风的很,还都带着刀。”
颜清妤皱了皱眉:“什么颜色的衣服?”
“都是青色官服”,牛婶想了想,又道,“都是挺板正的小伙子。”
“他们来这儿干什么?说了吗?”
牛婶道:“听说是找你的,领头那人还说,是给主人来给亲戚送信的。”
亲戚……?青色官服?牛婶回忆了一下,道:“袖子上还绣着好大团子的白花……你可别说,虽然都是大小伙子,不过那衣裳绣得是真精致,比好些姑娘家都强。”
青色官服分明品级不高,可刺绣竟如此精致,袖子上绣着好团子的白花,可能不是白花,是云纹……这是宫里的仪卫啊!给亲戚送信,莫非是给冉起?要不这前后村的,还真不知道哪位大人物,有宫里的仪卫来送信了。颜清妤原来也没有多想,只是现在又不由得想到一件事……现在后宫无主,就连贵妃都病了多年,不大见人。头几年她在冉家做媳妇,依稀听说贵妃是冉家的闺女,至于是旁支还是主支,却一概不知。宫里也把她的消息捂得紧紧的,据说也没有命妇去参拜过。这莫非,是冉起的亲姨娘?可没听说老太太还有闺女儿啊,总不可能是当初丢的那个又找了回来,还进宫做了贵妃。……她在这头胡思乱想,结果呢,不过日上三竿的时候,人家自又找上了门。当时颜清妤正觉得应该要提前去上工,毕竟昨天去请假了的。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牛婶说的那些侍卫……青色官服,袖子上绣着大团的云纹,确认是宫里靠姿色吃饭的仪卫无疑。只是他们后头还跟着一辆青顶的马车,看着坐着也是个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