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眼中冒火，怨毒的瞪了一眼周姨娘，转头看向章伯爷时眼里突然流下两行泪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素来知道周妹妹跟夫人关系莫逆，这些话必不是妹妹自己想说的。我是那贱人、婊子的，你们又将表哥当了什么？”

不是周姨娘想说的，自然就是她替章夫人说的了。章伯爷听到最后一句，眼中已经有了怒色。周姨娘觑了一眼章伯爷的脸色，心中有些发憷，但仍旧咬牙道，“伯爷自然是伯爷，伯爷是好是坏只与夫人相干，跟你一个妾室有什么干系？为妾的就是低贱！”

这最后一句是在骂杜姨娘，但又好像若有所指。杜姨娘心中火大，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周姨娘。章夫人抿了口酸酸甜甜的果茶，放杯盏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清脆的碰撞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不是在说大姑娘吗？”

她嘴角的笑意里忽然多了两分嘲讽之色，“老太爷过世，大姑娘悲恸万分以致神志不清，这话说出去没人不夸赞大姑娘至纯至孝的。”

“不过，既然杜姨娘不愿意让大夫进府来，那便算了吧。但大姑娘没了规矩丢了体统这事却不能就这么过去。来人，把大姑娘压到祠堂前去跪两个时辰，让章家祖宗们好好教教大姑娘规矩。”

杜姨娘和大姑娘大惊，严氏今天的怎么会突然发起难来了？章伯爷的怒色消减，细想一番后也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涵姐儿的规矩确实欠佳，但她是姑娘家，身子金贵，两个时辰未免太久就半个时辰吧。”

而后又转头问伺候的成妈妈和朱妈妈，“夫人和孩子如何？若是有不足需要进补，万不可因守孝而不用。太祖皇帝都曾说过‘逝者虽为大，婴幼却是根’。父亲生前最是疼爱孙辈，便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

“是，奴婢知道了。”

提都没有提一句孩子和夫人的情况。可见章伯爷在正房有多么的不受待见。许是章夫人平日里温柔惯了，今日难得强硬的整治了大姑娘，一时震慑住了这几个妾室，直到被章夫人送客都没再起什么幺蛾子。出了正房，云枝垂眸往小厨房去，边走边再三回想自己在刚刚显露的表情，该是没有问题的。心思通透好懂、又不缺正义感的小丫鬟，更加容易被接受喜爱。正房里，赶走了碍眼的人后，就只剩下章夫人两母子，大少爷单膝跪在章夫人身侧，额头抵在她的腿侧，“我一直都知道您不开心，知道您的难处，知道父亲偏心偏宠，知道那些个姨娘庶女不是好的。可我从不知这些人这样嚣张阴险。”

章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发，“管他们做什么？娘只要你好好的就很开心了。以后娘的身边有你，有你妹妹，就再无遗憾了。”

大少爷的眼眶立即就红了，妹妹。他知道自己本该有一个嫡亲妹妹的，可是娘亲早产，妹妹生来不足，还未满月就夭折了。那段时间里，娘亲时刻都要看着他才能安心，好似他一离开娘亲的视线就会消失一般。那年他才五岁，才刚刚搬到前院去。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那个他敬仰爱重的父亲，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光明伟岸，正义诚恳。他最爱的娘亲，因为父亲受尽了委屈。“儿子定会护好妹妹的。”

大少爷忽然就抬头对着章夫人笑了起来，长兄如父，这个孩子缺失的角色，他来补上。那个夭折的孩子是娘亲的心病，何尝又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