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路上，没看到昨晚一直游荡在走廊的无皮人。

　　但那个保安又出现了，他仍在楼层间巡视，走路一瘸一拐，掌中电筒锈落，成了干瘪僵尸，却仍然守卫着这栋大楼的安全。

　　保安渐渐走远，画面染上一层悲情。

　　“电台替我抱着，”望言手臂沉甸甸的，回头寻找许应，“我要看看地图。”

　　许应探出一只手接过电台底部，给东西半搂进怀，另一只手还很装地揣在兜里。

　　望言侧头瞥了眼：“扶稳，这东西关键时候保命。”

　　许应笑了一声，眼皮流露出平静：“放心，掉不了。”

　　看起来特别随意，如果不清楚他的底细，会以为这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视线转回眼前展开的地图，他们到的地下三层铁门让大锁锁紧，望言尝试好久，还是采取了卸掉门把手的方式。

　　大门推开，黑洞洞，灰尘弥漫，空气中一股子霉味，地下三层异常的干燥。

　　由于断电楼层一片漆黑，望言打开手机电筒照向四周，分岔开的路上全是实验室。

　　“哪个地方能找到线索？”

　　望言从门外往里望，很不凑巧，底下堆积着物理和化学器材，还有部分挖矿的工业用品，似乎和无皮人搭不上边。

　　直到看到左手边一间贴着封条，用锁链锁好的大门，一瞬间望言就猜到有他想要的东西。

　　铁链厚度惊人，门锁上也有明黄扇叶状标志。

　　“一级污染隔离。”

望言说，“里面应该有关联的东西，你在这等我。”

　　他转身走向刚才的器材室，拿了几把趁手的钳子和链锯，回到门口。

　　“你想干什么？”

许应问。

　　“开门进去看看。”

望言说。

　　许应缓慢重复封条的字句：“上面写着‘警告！禁止开启！’”

　　望言头也没抬地摆弄链锯：“我看见了。”

　　“不小心一些？”

许应询问。

　　望言磨链锯上的铁锈，发出刺耳的声响，门背后骤然响起重物拍打铁门的动静，“咚！”

地一声，非常响亮。

　　实验室里有东西，且听到动静，霎时变得兴奋。

　　望言的手慢慢停住。

　　这门锁了十几年，里面能有什么活物？大概率也是无皮人。

　　打开门雾气势必骤然扑面而来，成为无皮人的攻击锁定目标，转头就跑哪怕能跑一段距离，望言的体力有限，很快也会败下阵来。

　　弹幕也持相同的看法。

　　【只能用那种笨办法，开门跑到一旁封闭的房间，趁无皮人不注意再偷偷溜进去。】

　　【卫神新手时期也是这么过的剧本，完美把控封闭房间和门口的距离，敲碎玻璃把雾引到房间，再出门去实验室，只用一次就惊险地进了实验室。】

　　【对，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办法了，但玩家身体素质不行，应该很难通过这关。】

　　望言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门，片刻后他抬手用力锤击铁门，发出声音：“喂！喂！”

　　听到声音里面的动静更强烈了，也在激烈地拍打铁门，似乎非常想出来。

　　听了片刻，望言说：“里面只有一个。”

　　得到这个答案，望言松了口气。

　　他低头紧张地搓了一下指尖，缓慢抬头看许应，眼神有一种沉静：“我有个想法。”

　　他很少看起来这么好斗。

　　许应垂下视线，神色称得上认真：“什么想法你说。”

　　“我想抓一只无皮人。”

望言目光直接。

　　许应眉梢微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他轻轻“哦？”

了一声，似乎挺有兴致。

　　弹幕这时候乐疯了。

　　【哥们这么凶？这个C级副本应该是适合新手的逃生副本吧？哪有直接抓NPC的？】

　　【卧槽卧槽，搞什么，忽然开始好奇了！】

　　【兄弟真的猛啊，这副本看了好多次，第一次看到新手抓NPC，除了大主播整活，一般人也不这么干啊？】

　　【说实话这种思路，真的是新手吗？】

　　望言没理会弹幕，继续说：“抓不到活的，那就要死的，我想了解怎么才能克制这种怪物。”

　　许应视线从锁链上收回，对他想法并不意外的样子，只问：“你有什么思路？”

　　“为什么无皮人出现一定伴随着浓雾？雾不能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能不能想办法驱散雾？”

望言目光专注地看着门，“里面只有一只，雾的体量应该不会大。”

　　许应：“你想好怎么驱散雾了吗？”

　　“火？”

望言说完，补充，“但火会冒出烟，烟雾不确定会不会成为无皮人的助力。”

　　许应嗯了声：“继续。”

　　“风？”

望言手按住柔软头发抓了一下，沉浸在思考中，“地下室能找到工业风扇，但这地方没电。”

　　他想到什么：“我看一下积分商城。”

　　这时候，望言终于想起这玩意儿了。他点击搜索与雾相关：“雾炮，专业设备。”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价值3000积分，比把我卖了都值钱。”

　　“……”

　　“加湿器，蒸汽机……”望言否定，“太贵了。”

　　“一度电，价值60积分。”

望言指尖停在界面。

　　他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望言惊讶：“这里面有不卖的东西吗？”

　　“当然有。”

　　许应转身朝杂物间的方向走去，单手挽袖子，露出一截瘦削有力的腕骨，打算去搬电风扇。

　　“什么不卖？”

望言跟在他背后。

　　头也没回，许应吐出俩字：“爱情。”

　　望言：“……”

　　他被土得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脸瞬间比吃了馊饭还难看。

　　……我去，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回答。

　　他看向许应的背影，更加笃定这人大概率情场高手，绝非纯爱战神。

　　-

　　电扇被放到正对门的位置，望言拿链锯切锁链，落下铁屑。

　　门内听到动静，激烈撞门变成细碎的指甲挠动，挠门声甚至越来越轻。

　　里面的东西似乎知道外面的人想放它出来。

　　变得安静，甚至有些期待。

　　锁链快要断裂时，望言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咔嚓”一声响，沉甸甸铁链落到掌心。

　　望言小心地后退，踩着抵门的椅子跳下，脚踩在地。

　　“桌子没多大用，”许应手里拿了根铁杆，“你过来。”

　　望言大步朝他的方向跑，躲到大概十米外，离另一间实验室很近。

　　望言站门口，不太确定地打了个补丁：“这只是一次实验，如果失败了，我们还可以找地方躲。”

　　许应“嗯”了声，用铁杆捅开门。

　　只有一瞬浓雾便从门内翻涌而出，像夏季天空的云朵，铁杆瞬间被吞进屋里，响起被团成扁体的金属音。

　　“力气好恐怖……”

　　风扇早开始旋转，在雾涌出的一瞬间达到最大档，呼呼的狂风吹向密度极高的浓雾，瞬间把浓雾吹得往后飘散，变得薄了很多。

　　浓雾越来越薄透，当中血红色物体便愈发明显，是人类的颅骨，可所有的皮肤全都没有，更像医学院摆放着人体模型，分明地标注着肌肉，血管，脂肪，等等组织。

　　但又有所变异，手指细长锋利如刀，怪物似乎察觉到了风力，伸手遮住脸，更加吃力地向前攀爬。

　　它看到了不远处的望言和许应。

　　瞬间发疯，怪物开始大步朝他们跑来。电风扇呼呼狂吹，把它周身的浓雾吹得烟消云散，但是它仍然大步奔跑过来——

　　“它没死。”

望言舔了下干涩的唇。

　　虽然没死，但它奔跑的脚底被地面扎穿出大量血液，起初出血量很大，但很快从泊状变成了点滴，怪物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枯萎，很快它的表面便变得皱巴巴的，也不再是新鲜的颜色，也是一种枯萎的肉红色。

　　怪物在一声尖叫后，重重倒在了地面。

　　望言看着倒地的怪物沉思，弹幕此时达到了狂欢。

　　【真的让他捉住了！】

　　【真的太有想法了，这哥们真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换地图都没出过岔子。】

　　【他们其实早就死了，现在也终于解脱了吧？不用死后还被噩梦围困！被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恶！】

　　【玩家解救了这些被诅咒的尸体。】

　　【太牛了太牛了太牛了，如果不是等级LV1，我真的怀疑是大佬。】

　　【好有想法！我还以为这哥只能窝窝囊囊的东躲西藏呢，这波好，格局打开，至少从现在开始场面没有那么被动了。】

　　【真的太帅了呜呜呜我的哥……】

　　[当前直播间观看人数：1113人，新增关注：68人，17人为你增添了标签‘疑似不明大佬顶号’‘整活教科书’‘艺高人胆大’‘社会，社会’‘NPC制裁者’]

　　望言断了电，用了0.05度。但系统不找零，直接扣了他1度电。

　　“……”

　　半天又白干了。

　　望言关闭系统，他走到俯趴在地的无皮人面前，仔细看它的变化。

　　身体恢复成陈旧，干瘪，蒙尘的干尸模样。

　　其实十几年前就死了，只是被这里的不详诅咒，一直活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日日夜夜，保有着不详的执念。

　　望言闭了闭眼，眼前的系统给到提示。

　　【解锁僵尸：无皮人，获得积分10】

　　系统面板出现了关于无皮人的信息提示，望言还没查看，身后许应的脚步声响起。

　　“去实验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