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年看着这样的帝王真的很想转身就走,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他不仅是天子的近臣,更重要的是他是这西夏帝国的一员,他不可能因为任性甩手离开,而看着自己国家的百姓受难而不闻不问。他的心性,注定了他在这件事情上,要与帝王站在对立面。这个清华高雅的男子,大概永远无法苟同那样,用无辜百姓的人命来换取最大化的利益的行为。“陛下,”夏侯年站在亭子里,不看也不望着帝王,他只是扶着栏杆,看着那溅起一圈圈水晕的逐渐满溢的池水,声音是种为压抑后的平静,“您要对付君天漠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非要挑在这种时候?如今的情形,对于西夏来说,并不利。”
夏渊顺着夏侯年的目光望向还在涨满的水池,没有说话,会转过身,深深的看着夏侯年,良久,说道:“那夏侯以为朕应该怎么做?”
夏侯年抬起头,看着这个邪肆狂妄的帝王平静的面孔,没有过多的去思考帝王的心绪,淡淡的开口:“停止官府衙门对于‘忆洛’名下所有产业的打击和搜索,这样一直的查封下去,还不如把这些力气投入到治理各郡县的混乱上去,现在那么多的商铺停业,米粮盐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已经高到了恐怖的价位,这样下去,西夏的民生会崩溃的。”
顿了下,他望着开始涨满的水池,满眼的忧虑,“而且这场雨,这么下下去,洪灾是必然的,那么到时米粮衣食住都会短缺,到时帝国拿什么来处理这些事?”
过了一会儿,夏渊才很淡然的问道:“你说完了?”
“臣,说完了。”
夏侯年回答的很简洁。夏渊邪肆而狂妄的一笑,看着夏侯年满脸的嘲讽。他说:“你也知道,‘忆洛’的停业让西夏的经济处于如此困难的境地。只是,你不知道,如果朕不封了那些铺子和产业,难道还要留给君天漠?”
尊贵而邪魅的帝王淡淡的说着,“你以为,他那样的停业停营是为了什么?朕,这样接手他的产业,的确会让百姓说三道四,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可以将这些都牢牢的抓在手里。那些铺子里什么没有,就算他要毁,怕也毁不完,国库要是完全接受了‘忆洛’在于西夏的一切产业商铺,那么接下来可能的洪灾,算得了什么?”
“可是,现在西夏就已经够乱的了,陛下……”夏侯年有些无力的说道,“大面积的商铺停业,米粮盐油之价飞涨,官兵与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西夏,只怕坚持不要将‘忆洛’全部收于囊中……”“夏侯,你放肆……”帝王低沉的声音有些恼怒。“陛下……”夏侯年很诚恳的说道,“您的做法或许没有错,但是,这场雨真的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因为西夏帝国境内大面积的商铺关门,本就人心惶惶的,加之这场雨,西夏的人心真的可能会散的……若是,百姓离心,陛下……”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相信这位帝王懂的。而且,就算他再如何得帝心,也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毕竟是为文士。“夏侯,你担忧的朕都明白,”夏渊看着夏侯年,然后长叹了一声,他说,“如果,没有这样雨,朕也不会这样的着急下手,但是,这雨毕竟是下了。”
“为什么?”
夏侯年问道,他不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这雨,朕着实一点也不介意和君天漠的‘忆洛’慢慢的耗,朕毕竟是帝王,这毕竟是西夏帝国,他君天漠再强,‘忆洛’势力再大,朕也总有法子将它收拾了。但是这场雨,这场雨……”夏渊慢慢的解释着,“来的太突然了,这么不停的下,你说的不错,这样下下去,洪灾是必定的,到时缺粮米衣食住也是必定的,所以朕要急着将‘忆洛’收在手里,只有如此,到时,西夏帝国才能度过,不让更多的百姓死于饥荒和瘟疫……”夏侯年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忍不住说道:“西夏帝国以经济建国,难道国库空虚到了这种地步?”
夏渊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他点了点头。“不会的,不会的……”夏侯年喃喃自语,只是想起先皇的大兴宫殿的行为,其实已经相信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夏渊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之前朕为什么那么的容忍着君天漠?”
夏侯年怔了一下,有些迷茫的望着夏渊,此时他才真正的了解到为什么,西夏没有去参与凉越东南边境的事件中去,因为那个“凉越的财神”抓住了这一点。于是,他的心更是凉上了一层,这件连他夏侯年这样的天子近臣都不知道的事,君天漠知道,不仅知道还利用了……这个认知,让夏侯年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疯狂了,那个凉越不受帝王重视的皇后嫡子实在是有些恐怖了。“所以,如今他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夏侯年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涩,“他想毁了西夏帝国?”
夏渊望着亭外不停歇的大雨,冷冷的笑着,眼底狂妄却也无奈着,“他知道,朕别无选择。只是,朕未必做不到不是吗?”
夏侯年忽然间觉得这个负手傲立的身影,在这一瞬间的萧条和疲累。他明白,如今这个帝王在做的是与时间赛跑,如果在这场洪灾之前,帝王可以完全收拢‘忆洛’的话,之前西夏帝国再乱都没有关系,而如果做不到的话,民怨加之天灾……西夏真的就离亡国真的不远了……而这条路,却是君天漠为了这位帝王选的,所以……夏侯年闭上了眼睛,也笑了。大概,这世人真的都小瞧了,那位凉越的皇子。所以,凉越的君长歌均天帝陛下,有一日你是否也会栽呢?夏侯年在心底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