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一碗粟米饭和留给他的一碗嫩乳脂。陈平尝了一口,觉得缺少了点味道,仔细想了一下,嘴角露出笑来。他放下碗筷,起身来到院子,在井旁的那畦菜地里,薅起一把已开了花的韭菜,在井边冲洗了一下,回到屋里,找到一个石臼,在里面捣了起来。郑女见陈平吃了一口,又放下碗筷在那折腾,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做甚?”
陈平笑了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嫩乳脂绝妙的吃法了。”
一听这话,郑女眼里放出光来:“什么绝妙吃法?”
陈平故作玄虚,“稍等片刻便知。”
郑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觉得盯着小叔子吃饭有些尴尬,转身到院子里去了。陈平捣好了韭菜花,放进嘴里尝了尝,少了点盐味。刚想喊嫂嫂加点盐,一想,又忍住了。他不想给嫂嫂留话把,省得又在陈伯面前叨叨。倒不是怕她叨叨,而是不想为此让哥哥陈伯与嫂嫂之间费口舌。现在的陈平,依旧带着来世时的智慧和情商,而情商,是左右一个人成功与否的重要砝码。就像很多成功的人一样,情商的作用大于智商。不一会儿,郑女转回来,陈平示意她尝尝刚做的韭菜花酱拌嫩乳脂。平淡、温润的嫩乳脂,伴着清爽、辛辣的韭香,似乳似膏,亦浓亦淡,冲击着味蕾,令人食欲大开。“嗯,好吃,这么一弄,更好吃了。”
郑女眼里又放出光来,对好吃的渴望,是她难以遏制的本能。陈平边吃饭边说道:“嫂嫂,吃完饭,你再帮我碾豆粉,碾得越细越好。”
“知道的,咱这是做乳脂,不是做豆羹,越细越好。你吃吧,我这就去。”
郑女说着,兴致颇高地转身去东厢房了。望着嫂嫂的背影,陈平莫名地一笑,低头猛吃起来。等陈伯扛着耒耜、锄头踏进院子,老远就闻到一股昨晚已经熟悉和喜爱上的乳脂清香。他放下农具,迫不及待地凑到忙碌的郑女旁边,看着灶上热气腾腾的陶缶,问道:“还在做昨天的嫩乳脂么?”
郑女摇了摇头,直起腰来,回头指了一下旁边的木箱。陈伯见木箱里,白粗布铺着箱底,多余的布又反过来盖在上面。陈伯伸手打开,看到木箱里满满的一箱乳脂,洁白似玉的边角被切去一大块,应该正在缶里煮着。陈伯忍不住用手指在上面触了一下,比昨日吃过的硬实了许多,很有弹性。“这是怎么弄的?”
陈伯问道。郑女头也不抬说道:“没见旁边那块青石板,用那个压在上面,就成了。”
陈伯忍不住用手在乳脂上面剜了一块,填进嘴里,连吞带咽,“嗯,好吃,太好吃了。”
郑女一扭头,见陈伯用手挖着吃起来,赶紧搡了他一把:“你干嘛,刚下田回来,浑身汗臭,先去洗手。一会儿乳脂就煮好了,到时候管你吃个够。”
见陈伯眼巴巴的意犹未尽,郑女推着自己的男人到院子里,“去去去,别在这捣乱,去看看平叔在干嘛呢。”
“噢,我去看看。”
陈伯这才想起,回到家里还没见弟弟呢。陈伯转身来到东厢房。房内,陈平正用一个敞口的陶钵在泡豆子,陶钵里冒着热气,显然里面是热水。陈伯问:“弟,这又是做甚?”
陈平见问,笑着说道:“这豆子可真是个好东西,我在按书上说的,在做另一道好吃的东西。”
陈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把豆子这样烫,要吃熟豆子?可这豆子是烫不熟的。”
“这叫烫种,就是把豆子的表皮烫开,方便它发芽。”
“发芽?”
“呵呵,兄长,其实你春天种豆子的时候,也可以这样烫。”
“豆子都烫坏了,还怎么出芽呢?”
陈平伸手在陶钵里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把水倒了出去。钵里只剩下烫过的豆子,陈平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粗布,折叠了两下,盖在豆子上面,又在上面淋了一些水,润湿着。“好了,把它放在屋里,每天换三次水,明天就能看见芽了。”
陈伯似信非信地问道,“明天就能出芽?”
陈平点了点头,“明天就能出芽头。”
陈伯似是讨论,又似自言自语,“如果带着芽头种到地里,浇上水,岂不是省事多了。往年,种到地里的豆种,要五天才能出芽,如果赶上旱天,还要补种,麻烦的很,这个办法能行?”
“兄长,明天咱们看看芽头,你就知道了。”
“可这伏天盛夏的,你弄这种子干嘛,现在又不是种豆的季节,种下去,刚长出来秧苗,就下霜了,白种的。”
陈伯纳闷,自己这弟弟怎么开始动种田的脑筋了。陈平嘴角上翘,笑着对哥哥说道,“我哪会种地啊,这个出芽的办法,我是从书上看到的,说给你听,你到明年开春再用。今天这个,可不是用来做种的,是给咱们自己吃的。”
“这怎么吃?”
“等芽子长成寸高,就可以吃了。可以煮汤,也可以和乳脂一起煮,都很好吃。最好吃的就是黄豆芽煮牛肉,要是能有点牛肉就好了。”
陈伯摇了摇头:“这不到冬天,也没有病牛、死牛,想吃牛肉,可没什么办法。那些耕牛,就是给几个脑袋也没人敢杀,只有等冬至大祭的时候,还得碰运气。”
陈平知道,现世的各国法律,对于耕牛这一田里最主要的农具,都严加保护。擅自屠宰耕牛犯法,即使把耕牛饲养的不好,或者瘦了,官府都要追究责任的。除了皇家,即使大臣们,也很难随时吃上牛肉。“我就是随口说说,好久没吃牛肉了,有点馋的慌。”
陈平说这话时,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经常吃的神户雪花牛肉丰富的纹理组织,以及炭烤小牛肋排的景象。陈平忙摇了摇头,努力摆脱前世这些美食的记忆,说道:“没有牛肉,有鸡、兔、鱼也行。”
陈平知道,这几个东西,小民是可以吃的。陈伯正为无法满足弟弟的愿望,心底暗自惭愧无措,见他这样说,忙舒了一口气道:“咱家的地里,有时会有野兔来偷吃豆子,明个想办法套它几个回来,我找找套子,记得就放在这了。”
说着,陈伯转到屋里的墙角处,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