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一帮太医迅速赶到,把脉的把脉,问诊的问诊,查验的查验。少顷,身穿暗红官袍的院判扑通跪去文帝跟前:“皇上恕罪!老祖宗身中剧毒,此毒实属罕见,微臣……”“朕且问你,这毒叫什么名字?”
文帝还是不信沈兮,一入内殿,就命禁军将她拿下,因此她正跪在角落里,左右两名身手卓越的禁军守着。他眯眼瞧一眼神色淡定的女子,越想越觉得刚才的一幕诡异难言:难道说沈兮最先察觉的是玉有问题,失手打碎,后来才判断是福袋?没听说承恩公府有人懂医,肯定还是老九和她有问题!院判惶恐磕头:“皇上饶命,微臣只能诊出老祖宗中毒,毒名实在不知。”
文帝怔住。他又看了一眼沈兮,冷冰冰的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老祖宗必死无疑?信不信朕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呼啦啦,一大群人颤抖着跪下去。沈兮见状,唇无声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亏自己之前还说天家皇族和普通百姓家庭没有区别,瞧,人家动不动能数十人陪葬呢。她懒洋洋开口:“皇上还是让我试一试呗。”
“你闭嘴!”
老祖宗正木偶般坐在皇后的凤床上,太医院诸多人居然一个法子没有,文帝忧心如焚,又气愤难当,“在朕没有查清楚究竟谁下毒之前,你和老九难以摆脱嫌疑,朕如何放心让你医治?况且,你们沈家有人懂歧黄之术吗?沈兮,你一条命不打紧,九王府和沈府可有上百条人命!”
万恶的连坐!沈兮啐了一口,知道此刻说什么文帝也不会相信,得换个法子。片刻,眼前一亮。“诚如皇上所言,九王府和沈府有上白条人命,假如没有把握,我万万不敢张嘴。反正皇上您已经拿下老九,要不这样吧,您让禁军把沈府所有人抓进来,假如不能解毒,就让沈府所有人给老祖宗陪葬。这样的话,皇上是不是能让我一试?”
“……”文帝没想到沈兮敢放出这种大话。想起数日前沈林进宫哭哭啼啼求赐婚的一幕,心里始终憋出一口怨的他微微颔首——老匹夫敢要挟朕,万一这回沈兮失手,就让沈家在京城彻底消失!他沉沉看向半点不害怕的沈兮:“就按你说的办!”
这边,沈兮松了一口气,挣脱桎梏,挥退所有人,开始着手解毒。外面,被莫名缉拿入宫的沈林夫妇、沈怡和沈绮则吓得牙关打颤,生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入了宫,远远等在椒房殿外头的沈林偷偷给盯住他们的一个禁军塞了几张银票,才打听到事情因由。当他们听说是沈兮主动要求把沈府所有人当做保证时,气得破口大骂。沈怡和沈绮更是眼泪涟涟。“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沈林怒视秦碧玉,“她这是要害死沈氏一族吗?”
“兮儿不会的,肯定另有隐情。”
身为妇人,秦碧玉对身上掉下来的肉多少有些感情。“二姐往日里在府中连书都不喜欢看,成天只知道和周谦一起外出胡混,哪里懂什么医道?”
身穿鹅黄襦裙的沈怡冻得嘴唇乌紫,凤眸噙怨,“我看父亲说得对,她就是想害死我们沈氏一族!之前的事父母亲都忘了么,她非但不给父亲求年终吏审甲等,还……”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沈林越发怒火促织。他捶捶又冷又硬的两条腿,低叱道:“哼,我看她就是攀上高枝儿,如今开始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也不想想自己怎么入的九王府!”
“老爷快别说了,这是宫里。”
秦碧玉隐忍劝阻。“你也知道丢人?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东西!生不出儿子便罢,女儿也被你毁了!沈笛那个死没良心的,嫁出去之后,一年到头都不回一次娘家,压根忘记自己还姓沈!沈兮更可恨,她入九王府还是我去求的皇上,结果呢?冤孽啊,都是冤孽!”
膝下无子,是秦碧玉这辈子的痛。为此,多少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可旁人说的,哪及丈夫来得扎心?她泪如雨下,紧紧搂住小女儿沈绮。一丝阴霾掠过沈绮十五岁的杏眼,她用力承受住母亲的重量,乐观道:“若是二姐真的立功,救回老祖宗呢?”
沈林和沈怡一齐看向她,眼神如看痴呆。自从上回秦碧玉被利落打发回去,他们父女两对沈兮早已记恨在心。沈怡冷嗤:“是不是她哪天把你卖了,你还会替她数钱?”
“二姐不会!”
四姐妹中,沈绮一直最喜欢、最亲近沈兮。“不会?就你蠢!她若还记挂我们,怎么回门也不回?更不给父亲办事呢?”
“三姐其实是介意二姐没有让你入王府吧?”
“你……”“都给我住嘴!死到临头还要针锋相对吗?一个个活腻歪咯?毫无教养!毫不省心!”
沈林越听越气愤,想发泄又不敢,随即又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嘤嘤啜泣的秦碧玉身上。天寒地冻,破口大骂的他片刻也体力耗尽,将四个人身上的银两都搜刮出来,声泪俱下的哀求禁军看守能不能进去内殿替他们打听消息。银子固然好,性命却是更要紧,看守直接拒绝。戌时末,整整跪了一个时辰的四人全身僵硬,生不如死。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沈林气若游丝的靠在秦碧玉身上,绝望道:“完了,完了……”“这么久还……还无人出来,真的完了!”
沈怡也呆呆的附和。东倒西歪之际,一盏风灯遥遥晃出椒房殿外大门。四个人笨拙忙乱的跪好时,领着几个小太监的路公公神色不明的走过来。见路公公无甚表情,沈林身体一软,结结巴巴:“公公,沈兮……不……老祖宗……老祖宗如何?若老祖宗有个好歹,小女及沈府……死不足惜!”
“求公公替我们美言!”
沈怡脸白如鬼,“千错万错,都是二姐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