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很是不舒服,我转开眼,拿起身边矮柜上的雪雕,轻轻抚摸,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姬白是谁?又为何而死?”
“哦,是了,知府独女,自小便是被人捧着,护着,哪里知晓江湖险恶呢?”
玄素弯了弯唇,又是一派慵懒,她走了过来,见我点了点头,绕着我的身子继续道:“十年之前,无人不知,天下至毒--血莲公子,血莲,因眉间一朵四瓣红莲而得名,此莲江湖传言是与生俱来的。”
说到这儿,我不禁意抬眼。瞧见她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蔑,心下猜疑:莫非她认识姬白?“姬白最喜红色,与其名讳一点沾不上边,他最厌恶的便是白色。”
玄素一点手指,指着我白色对襟,笑得邪邪,“浑身穿白衣的,他更是厌恶。”
我被她脸上的表情骇到,脚下不着痕迹地移了几步,站到容逸身边,偷偷拽住他的衣角,低声道:“这个玄素什么来头,她笑得我心里毛毛的。”
容逸眼睛也不眨一下,继续听着她说,就在我以为容逸被美貌迷去心智的时候,他一歪嘴角,姿势好笑:“你看祈玄墨呢,感觉如何?”
我顺眼望过去,只见那祈玄墨脸色铁青,本来就寒冰绕体般的样子现在就像是被冰窟困住了,可是不知为何,此刻我看来特别想笑,可是现在气氛这么严肃,哪里敢笑,只好咬着下唇拼命忍着。然而听到接下来的话的时候,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容逸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姬白是姬家长子,却是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他向来不听从家人安排,只对制毒颇感兴致,恐怕与名门世家的少爷最大的不同便就在这儿了。当年离开姬家后,他独自闯荡,后来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成了制毒杀手,替人做事杀人,其中最大一笔便是去过青州,替人以毒灭了锦氏满门,而这也只是江湖传闻。”
我听见容逸用从来不曾有过的低沉嗓音问道:“你说他灭了哪一家?”
玄素媚笑一声,偏偏脑袋:“锦氏。”
容逸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一般,利利射向玄素:“姬家现居何处?”
我连忙拉了拉容逸的手,尽量放缓声音:“容逸,你怎么了?”
祈玄墨好奇的目光扫了过来,眉头深锁,陷入沉思。玄素顺了顺前额的一缕头发,貌若不惊,声音依旧带着引人入梦一般的轻柔:“京都,不过、在锦氏灭门不过十天,也全死干净了,被人统统给活埋了。死了也好,虽然他们不配做姬白的家人,也无耻之极,可是给姬白陪葬倒也不错,呵呵。”
我听得心惊肉跳,谁人能够灭了姬家,还是全都活埋?姬白当年灭了锦氏,难道是因为锦氏有人逃脱,跑到京都来报了仇?可是仅仅十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势力?玄素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也就这样一般,看不出有什么反感的神色,让人不禁对她的过去产生疑问,她经历过些什么,一个弱女子,竟然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讲述死了人的事情,毫无畏惧之色?听到现在,我更关心的是这和苏府有没有关系,好奇之下,我便开口问了:“姬白和苏府的灭门有没有干系?”
“没有,姬白和前朝皇室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呢,而你爹爹和前朝的皇族可是关系匪浅,真想不明白,怎么偏偏留你活了下来。至于……苏府灭门,你可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问殿下,是怎么回事。”
我默念有声“殿下”,祈玄墨猛地抬起脸,看着我的眼神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是我却看出了他眼里的躲闪,深吸了一口气问:“殿下,你……能给小女子,讲一讲么?”
容逸也转眼看向祈玄墨,压下话语里的怒火,放缓语调:“这和你有关?”
祈玄墨慢慢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究竟是谁?”
这一次却不是容逸问的,而是祈玄墨,眸子里隐隐流动着杀机,我讶异不已:玄素是他自己的妃子,他居然不知晓来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为何又力排众力给收进府邸?听闻此言,玄素只是轻轻解下外袍,脱下鞋子,雪白的肌肤在水蓝色的抹胸衣物下半明半昧,只见她眼神迷离,一步一步赤足走向祈玄墨,嘴角挂着笑,依旧慵懒,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我是殿下的妃子,不是么?”
容逸在她褪下衣物时便闭眼转了身,而我愣在那儿,不知这究竟是何状况,目瞪口呆地看着。祈玄墨挑了挑眉,眯起凤眼看着她,左边的嘴角掀了掀:“当真以为我不知晓?”
“哦?这么说,正是因为殿下知晓,所以才从玉尘手里夺回了我?正是因为殿下知晓,所以才会让我做你的杀手,替你办事?正是因为殿下知晓,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空气一下子静止了流动,窗外月光轻柔地泄了进来,萎靡于微暖的灯光下,院内偶尔飘进一阵幽幽的香气,辩不出是花香还是月香。蓝衣美人轻迈着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继续向前走着,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她的眉眼在光下那样绝色,可是她的嘴角却噙着一抹狠毒的笑意:“我真是低估你了。十年前我尾随公子入宫那次见过你,那天你穿着皇上新赐的金丝云袖袍,笑得那样稚气美好,我和公子说,这个皇子真好看,公子眨眨眼和我笑道,我家小素动了心了。那时的公子还很年轻,正是弱冠之年,制毒之术,独步天下,一时之间,意气风发。可是我没有想到,呵呵,居然有人派人杀了公子,那个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居然杀了我的公子,而那个人,就是太子殿下您!哈哈,多么让我难过的一件事情,我以为很美好的男子,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她还在笑,而祈玄墨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冰凉的嗓音清凌凌地响起:“原来、你是……”随着她的步子向前,祈玄墨也慢慢的退着,突地她上前勾住了他的脖颈,探出了舌头,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耳垂:“你是不是要说,我是来复仇的?”
暧昧的气息在屋子内缓缓流动,我忽然回过了神,“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而那二人只是转脸瞟了我一眼,又继续了。容逸捏住我的肩,将我转过了身,捂住我的眼睛,低声说:“不要看。我们先出去。”
“我……我……她……他们……”容逸捂住我的嘴巴,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说:“我知道,不用说了。”
待容逸二人出去后,祈玄墨抓住玄素的双手,从自己脖子上移开,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十年前我见过你,也寻过你,原来,你便是那个跟在姬白身后的女子。那时年少,若不是因你,我也不会去杀姬白。”
玄素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张开小口,看着眼前模样熟悉的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零八个月的男子,这个和自己半是主仆半是夫妻的男子,半晌,玄素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真好笑,居然只是因为我,居然啊,只是因为我,你就杀了公子!你好狠的心,好一个那时年少!哈哈哈,原来口口声声说的要帮公子报仇,到头来,我也是个罪人,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