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终于还是受不了我的反应,花衍不耐烦地挥开了我的手,眼神飘忽道:“事出突然,我……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得和你说清楚,人我是不会救的。此外,这凉州城也不是你久居之地,还是尽早回去得好。”
我木然地看着他,反问道:“回去?回哪里?太子府吗?”
本是来想办法救人的,结果却白白搭进了玄素一条性命,如今,我还有何颜面回去向府上的大大小小交待?那西厢我哪里还回得去?花衍咳嗽一声,些微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如此,去留随你意愿。”
说完,他举步便要离开,刚迈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将一锭金子扣在桌上,淡漠道:“这些钱两也足以让你在此再多住几个月,以后去哪儿你这几个月慢慢思量,花某告辞。”
“慢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泪眼望他,“我怎么可以就这么让你走了?玄素的性命……是无法挽回了,可子墨……我不可以看着他,就让他在每日的痛苦煎熬里这么死去,他是太子,是将来的帝君,他会是一个好皇帝……”我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注满了鄙夷,脸上的异样神色也已被冷漠取代,他挑了挑眉,一针见血道:“原来说到底你是自私。别人的性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么,玄素那样一个奇女子,连我自认为已经够冷血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惋惜,可你,却是比我更冷血呢。”
失神了片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然说道:“你说我自私也好,子墨的命我要。我知道玄素的死很令人惋惜,可纵有千般令人惋惜,杀人的不是我。”
他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看着我一脸诧异:“你……”凉州城没有中原地区那般河流纵横,唯一一条纤细的浅河道已是罕见之极,而这条被凉州城百姓称作安罗河的河道旁正坐着,一男一女。二人都是席地而坐,男子身体后仰,双手随意地撑在地上,女子则抱着膝盖,正偏头对那男子说话。“容逸。”
“嗯。”
“你说凉州是你的生地,那凉州城据说曾是当今圣上在前朝时的封地,这个传说可是真的?”
容逸缓缓躺了下来,抱头望着天,许久没有答话,前朝么?好久远的事情呢……“娘,你说项南王若是登基会放过我们家么?”
他还记得,当时娘亲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眼睛瞟了四下,待确定无人,才竖眉警告道:“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明白,以后不许乱说,知不知道?”
“噢……”时间隔了这么久,还以为已经都忘了呢,原来还是忘不了啊,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娘--妹妹--爹,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娘和妹妹,我不走,你放开我……”那天夜里,府外不知何时出现一大帮蒙面人,他们放火烧屋子,娘亲被梁上烧断的柱子砸到了腿,催促着爹爹快把两个孩子带走。可爹爹只抱起了九岁的他往外跑,却把年纪更小的妹妹丢下不管,娘亲含着泪闭上了眼睛,却是没有招手呼喊,他就看着妹妹抱着最爱的那只布偶,站在娘亲身旁哭泣,然后渐渐被火海吞没……“喂!你在想什么?”
鸢紫对于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很是恼怒,有些愤愤不平地推了他一把。容逸睨了她一眼,忽地展颜笑了:“在想你为何还不回笑楚山庄。”
他的月牙眼睛很是好看,眸子里水光迷离,鸢紫原本白皙的脸上迅速浮上一片红晕,嘴上却羞恼道:“我回不回庄与你有何干系,真是多事。”
听她言语,容逸转脸又看着她,却蓦地愣住了,不管何时看到她都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她会不会是……可也只是胡乱猜测了一会儿,便回过了脸。是呢,怎么会是妹妹呢,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她那么小的孩子,根本毫无生还的能力。云翳山,地处整个龙祁最西南部山岭中最为陡峭高绝的一座山,山间常年云雾缭绕,树木葱郁,高耸如云,山下的草木也是出奇的茂密,满眼望去,郁郁青青。相传云翳山住了一位与世隔绝的高人,这位高人来历不凡,曾经有人说他是前朝的大臣,也有人说他是得道的神仙,可近几年,却又传出一条说他是吃人的魔鬼。在山岭外有一座叫作木甘的村庄。这些年里,进过山的村民们无一生还,村长便下令禁止进山伐木,如此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半个月。本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可没过多久村里又接二连三地有人不见了,而几日后有人在荒野发现了好几具腐尸,一时间村民们人心惶惶,家家门前都挂上了辟邪的画像,可却依旧没能改变这样的情况,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今日。这一天,村庄里忽然来了一名陌生女子,她一身红衣,长相极其貌美妖魅,涂着鲜红蔻丹的手里握着一只褐色的小罐子,行走间有如脚下生风一般,最诡异的还是她的头发,白得似雪一般。村民们都误以为是那闹人的妖精出现了,都纷纷把门关的严严实实,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凤罗对于这里村民的反应觉得很奇怪,他们一见到自己,就丢了手里的东西往家跑,甚至,连小孩子都是如此,不由得捏起一绺发丝,心中暗叹了一声:竟是可怕成这般了么。不多会儿,她垂目凝神看着手里捧着的骨灰罐,眼角渐渐有泪珠滚落。那两日两夜她就那么一直抱着玄素的尸体,直至尸体已经凉透开始发出腐化的恶臭,她才不得不把玄素火化,化作手中的这一个小罐子。人生在世,终有一死,可来得如此仓促突然,却叫人心生悲怆。她爱怜地抚了抚罐子,又继续迈步南行,前方的有大片山岭,应是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