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眼睛蓦然一亮,这个天生爱惹是生非的家伙,最喜欢的便是折腾。平时没机会的时候还要故意挑事呢,更别提这种名正言顺的发飙机会,他超爱的。叶家虽大,却也大的有限。快走一阵,已然来到祖庙门前。楚凌天一路东张西望,生怕与叶婉月错过,到了目的地,却还没见到叶婉月的身影,他不由的有些担忧,万一叶沐歆的判断失误,叶婉月没有选择来到祖庙,岂不是错过了闹事的最佳机会。小手扯了扯叶沐歆的裙摆,楚凌天忧心忡忡道,“乖宝,她没来,她会不会不来了?”
叶沐歆岂会不明白他心里在盘算什么,阖上双眼,静静聆听,而后回答,“不,她一定会来,只是速度稍微慢些,再等等吧。”
楚凌天如释重负,小嘴一挑,满意的笑了。他一高兴,手里提着的叶芷娥直接往台阶上一丢。一声闷哼,叶芷娥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并无人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大概也没有人会关心吧。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叶婉月的身影出现在路的那一边,楚凌天赶紧提起叶芷娥,拉着叶沐歆躲到树后,他是在担心被叶婉月提早发现,把她惊到,干脆不来了。这孩子得是有多希望闹事啊,处处谨慎,唯恐闹不成。这厢等的快要不耐烦,那厢叶婉月却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汗淋漓,精致的妆容模糊了一半,露出了本来面容,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勉强算的上是秀美,与叶战堂十分的相似,一看就能确定他们的亲缘关系。她在叶家娇生惯养,娇贵非常,平素里能不走路绝不走路,被丫鬟搀着,被轿夫抬着,被兽车载着……真的需要劳动双腿,快步而跑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来上一次,真是要累死她了。可不管承认不承认,她心里真真是对叶沐歆有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恐惧感,如非必要,她实在是不想再与叶沐歆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她非常担忧再出现一次身不由己的状况,本来好好的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就那么被肆无忌惮的被暴露出来,闹的人尽皆知,超级可怕。也就是基于这种可怕的感觉,她才会瞬间忘掉一切辛苦,奋力往祖庙赶来。家里的长老虽然对她意见极大,但总还会顾念着一些亲情,不会坐视不理。叶婉月在赌!赌的就是叶家人会在自己和叶二之间,选择她,而放弃叶二。毕竟叶二曾经做过弑杀亲姐的勾当,虽不知为何家族最后没有追究,可那种不信服与恐惧必定牢牢的深埋于每个叶家的心底,若遇风吹草动,则必将一发不可收拾。那么长的一段路,总算是走到了尽头处。叶婉月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与浓浓的委屈,她开始在心底细细盘算着,该怎样才能把这件事搞大,最好是让长老们出动家规,帮她永远的铲除掉叶二这个大麻烦。叶家祖庙,富丽堂皇,却也有种抹不去的沉重和压抑之感。高大的门楣,雕刻着精美的图腾,那是叶家数百年兴旺的象征,代表着叶氏一族的无上荣耀。叶家,自诩名门大家,整个家族最擅长的便是炼器,方方面面自然是极为讲究的。叶婉月不敢直接往里闯,到了门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老祖宗,各位长辈,救救婉月吧。”
一长一短,两条黑影,无声接近。叶婉月一无所觉,对着紧紧关闭的大门,苦苦哀求,“婉月不孝之极,已让家中长辈们伤透了心,但婉月毕竟还是叶家的人,身上流着叶家的血,婉月犯过的错,自当用一生来赎罪,但是,婉月真的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尤其还是死在自己的姐姐手里。”
无意之中,叶婉月的视线偏移,向一角望过去。她竟然看到了叶芷娥的脸,嘴里塞满了东西,蚕茧似的蜷在那儿,眼中露出好诡异的神情。“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婉月大喊一声,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的一扭头,不及防备之间,对上了那双黑如点墨,灿若繁星,却又深藏了无尽冷意的眼。她张大了嘴,彻底傻住了。“嘿,吓傻了嘿,胆子那么小哇,作恶的时候怎么胆子又那么大呢?”
楚凌天猛拍小手,天真又可爱,当然,全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的脸色也好冷好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厌恶与鄙夷,且丝毫不加掩饰。“叶……二……”神!怕什么偏偏来什么!躲来躲去依旧躲不过。叶沐歆还没有反应,楚凌天已勃然大怒,小腿毫不犹豫的踢过去,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学不乖是不是,你喊谁叶二,你才二,你全家都二。”
叶婉月向来是欺软怕硬之辈,平日里作威作福,全仗着她是主子,其他人是奴才,虐起来全不手软。但她本身实在是弱的很,几乎没有任何实力可言,别人勤奋练功时,她和同样没有资质的叶芷娥忙于梳妆打扮,为入宫为妃做准备,她的体力还不如身边伺候的丫鬟,哪里承受的住楚凌天充满怒意的一脚。她捂住肚子,登时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楚凌天却是没有一丁点怜香惜玉的念头,叉着腰,命令道,“再喊一次!”
叶婉月满头是汗。当恶人遇到了比她更恶的,除了乖乖听话,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叶婉月深吸了一口气,气若游丝的说道,“二姐。”
楚凌天挥起手,作势要打,“凭你也配喊她姐姐?找抽是吧?”
叶婉月眼泪流出来了,委委屈屈的抿着嘴儿,好一会,才又聚起了一些力气,轻轻道,“叶初晨。”
楚凌天更加的不满意了,手指头戳戳戳的使劲儿往叶婉月的脑门上戳点,“这个名字,我家乖宝早就不屑用了,你忙着害人,消息灵通,难倒不知道吗?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分明就是在找茬,可问题是,明知是如此,叶婉月也不敢吭声,“她换了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再喊。”
这样子总行了吧。楚凌天冷冷的一翻白眼,“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凭什么把我家乖宝的新名字告诉给你?你配吗?”
叶婉月脸色由白转为青,再由青变成黑。心底是将眼前故意挑刺的小混蛋里里外外骂了一遍,只是惹不起他,又实在不想无故挨揍,干脆紧紧咬住唇瓣,不不争辩了。她不说话,楚凌天的气反而更大了些,“你不服气是不是?”
叶婉月蜷在地上,视线恰好与楚凌天平行,但她一点不敢去看小男孩的眼,只觉得叶二身边的人都邪了门了,一个小破孩,怎么会有那种看透人心的嘲讽眼神,如果忽略掉外表的稚嫩,单看这样一束目光,任何人都不会以为那属于一个孩子。太具有攻击性,也太过锐利,令人不由自主的害怕。尽管心里憋屈的要命,她仍不得不边哭边应,“服气,我真没不服。”
叶沐歆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楚凌天的肩膀。他立即转而望向她,表情变化的那叫一个快,前一瞬疾风暴雨,声色俱厉,有一秒已是春暖花开,醉人温柔,“乖宝?什么事?拾掇的不够力度吗?别急,看我的!一定给你出气。”
边说着,小拳头边攥了攥。叶婉月察觉到不好,顾不得其他,扯着脖子喊起来,“老祖宗救命,长老救命,爹爹救命,有人要杀我,叶二要杀我。”
楚凌天大眼一瞪,“你找死!”
叶婉月使劲儿往后躲,“反正是这样了,我怕什么?我怕什么?”
她忽然摆出这个态度,一下子把楚凌天给逗笑了,“瞧你对琴奴下手时,又阴又狠,全无顾及,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原来也是个怂货,怕死的孬种。”
叶沐歆微笑,神情冷冷的,眼神平静无波,没人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叶婉月和叶芷娥见了,骤然间呼吸一顿,心里隐隐升腾起极为不好的预感。叶芷娥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叶婉月一个人大喊大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单薄,救命喊过了,哭闹求饶有过了,祖庙内一点动静没有,叶沐歆这边虎视眈眈,叶芷娥根本指不上,叶婉月忽然有种黔驴技穷之感,不知该怎么办了。叶二,会怎样对待她们呢?既然她已见到了紫离和琴奴,许多事,必然是知晓的了。那些极尽侮辱之能事的言语,说的时候痛快,如今想来,句句都是穿心箭,过肠毒,当时无所谓,现在报应却来了。叶婉月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脑袋里嗡嗡乱响。叶沐歆却似乎平静的很,事实上,自从短暂的愤怒流于表面之后,她的情绪便一直非常沉静,但静的极为可怕,一种浓重的窒息感挥之不去。“小舅舅,我们走吧,时间不多,还是不要浪费为好,再说,真的浪费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对时间的一种亵渎。”
她向楚凌天优雅的一颌首,举步向前,直奔祖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