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军将营地安插在了镇北军旁边,但两军之间隔着一米间距,双方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保持着距离。楚玉带着一批镇北军,正在雪地里训练。士兵之中的注意力都落在最前排某个人身上。他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铠甲,训练的动作却并不是非常熟练。那是宋知韫,新来的指挥使大人。前面的总兵楚玉,好似训练他训练的格外狠!时不时还要刺两句:“指挥使大人,可还撑得住?”
“指挥使大人,可要找两个漂亮女婢来帮你?”
“指挥使大人,累了?”
……那英测测的笑容,让他们这些人不敢吭声。楚玉的训练是极为严苛,一套下来他们这些个老兵都有些架不住,更遑论是那个书生似得指挥使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指挥使被楚玉操练成那样,都默默咬牙支撑着,没有半句怨言。每次楚玉拿话刺他,他都默默地转开脸,咬牙爬起来继续训练。一直躲在后排的安芒和贺聂脑袋凑在一起,安芒给贺聂使了个眼色:“你看我说的吧,他们之间绝对不一般!”
贺聂露出为难神色:“可是……”“啧,还可是什么?”
安芒勾住贺聂的脖子,“你也说了,在宁康侯府的时候,只有这个宋知韫是楚玉的贴身侍卫,咱们跟着大人这么多年,可曾看过他身边有什么亲近的人?”
“咱们痛饮宿醉了这么多回,可曾被大人扶到主帐中休息过?”
“聂,你信我老安!他们绝对不一般!”
“谁们不一般啊?”
地狱恶鬼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楚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凑在一起的安芒和贺聂:“看来你们俩很闲啊。”
安芒和贺聂不约而同的后庭一紧,盯着楚玉,头摇得像拨浪鼓。楚玉一人给了一脚,指着旁边的洛川军营地:“既然闲着,就去那边找洛川军沟通去,明天之后我要看着洛川军和镇北军,两军一家亲。”
安芒和贺聂连抱怨都来不及就被踹走了,只能夹着尾巴,硬着头皮,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冲进了洛川军里。边关将士的训练总是无聊的,训练到了晌午休整,宋知韫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像是也对昨晚的事情感到懊悔,见到了楚玉都是绕着走的。楚玉也没多为难他,军营事物繁杂,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捉弄一个指挥使。刘家兄弟虽然将军营搬到了镇北军的旁边,两人却像是缩到壳里的王八一般,见不到人影。早些时候楚玉让安芒和贺聂各自带一队人马冲进了洛川军的军营。如今两人横冲直撞,像是两队耀武扬威想找茬的二愣子一般,见到人就突突一顿输出,逛了一圈之后,直接叫两军见面宛如仇敌相碰,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人头颅了。楚玉坐镇镇北军军营之中,看着洛川军那边乱起来,气定神闲的很。宋知韫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这么闹下去,不怕局面变得更僵吗?”
楚玉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下去一杯,遥遥看着洛川军军营的方向。“都是军营里待过的汉子,即便刘家兄弟再如何,这些个士兵中可没什么富贵人家,不过都是布衣而已。”
“他们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所谓不打不相识,闹起来了,打起来了,说不定后面就变成更亲近的战友了。”
楚玉呼出一口白气,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咯吱一声松软的响声。“你不知道,北境的雪是很神奇的。”
洁白连接天地,放眼望去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纯洁。“沾染上了北境的雪,也会沾染上北境的豪情。”
她转头看他,雪色映得她盔甲程亮:“所以镇北军爱北境,北境的百姓也爱北境。”
宋知韫看着她,风雪之中,他的眼眸好像只能映出她一个人。面前的人,乌发藏于盔甲之下,平日里看她总会被她身上那一股子英气所摄,等仔细的端详她,才能发现她睫毛浓密,唇瓣饱满。回想昨夜里的手感,软肉滑腻,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男子……宋知韫忽然心中紧铃大作,摇头企图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幻想楚玉?!没由来的,宋知韫猛的窜出一股对自我的厌恶。一定是酒劲还没下去!宋知韫这么安慰自己,昨夜的酒太烈了,以至于他今天的脑子也不太清醒。楚玉看着面前人,不知道为什么,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脸莫名。这人怕不是犯什么病了。楚玉咋舌,后退两步去查看军需用品了。宋知韫回过神来之后也没有跟上楚玉,独自回了帐篷,没再出来过。安芒和贺聂的杀伤力极强,等两人耍了个痛快,再回到军营的时候,身后瞪着他们的洛川军视线简直可怕。周围的镇北军都不约而同的离两人远了一些。就这架势,他们只怕晚上洛川军会来套他们麻袋,把两人猛锤一顿。天空中传来一声嘶鸣,众人仰头就看到了一个黑点在空中盘旋。那是一只海东青!楚玉仰头眯了眯眼,她认得那只海东青。那是阿克桑豢养的猛禽,如今耀武扬威的飞到他们军营上方,简直是在示威。阿克桑……楚玉的视线望向北荒军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层层冰雪看到那边的人影。北荒阿克桑正站在旭庭城城楼之上,遥望镇北军所在方向,长辫垂与脑后,铠甲上裹着猛虎兽皮,嘴角弯起,在城墙上点上烽火。“楚玉,你必定要死在我的手里!就像你的父母一样。”
在他之下的城墙之上,用麻绳悬挂着一具尸体,尸体上可见积雪,没了温热,是活活被冻死的。那人穿着玄黑色的官府,形貌可怖,眼球外凸,身上被扎满了箭羽。城墙之下的北荒军们哈哈大笑着,玩乐似得比拼着,谁能将箭射到着吊死鬼的身体上。悬于城楼之上的,那是旭庭城的守城官!